这一晚,书生们约好去绿竹馆听戏,顾明渊也有了兴致,带着沈清烟和庆俞一起进了绿竹馆。
顾明渊在人前是病弱像,怕过了病气给那些书生,甚体贴的坐在最角落里,让楼里的伙计在他坐的四周挂了帘子与其他书生隔开。
沈清烟看他苍白着脸靠在椅子上,一副痨病鬼像,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得了重病,可他
明明没病啊。
就没明白他为何装病?
那戏台上已经开唱了,咿咿呀呀的,沈清烟还没听过戏,只觉得新奇又好听,那戏台上的伶人花着戏装,甩着水袖,唱出来的调子凄婉动人,即使她这种没听过戏的人,光听了也甚有感触,不由伤怀。
沈清烟小声问庆俞台上唱的什么,庆俞回她是《梁祝》,她连连点头,她知道《梁祝》,祝英台女扮男装去书院读书,遇到了她心爱的梁山伯,结果家里逼着她嫁给了马文才,她那时听到这个故事时甚惊奇,真有贵女愿意嫁给穷小子吗?士族和普通平民通婚何其难,就是他们永康伯府的爷们儿娶妻,也只会考虑伯府,往上侯府便算是高攀了,再往上像顾明渊这样的公府嫡子,那属实高不可攀,若士族贵女下嫁给穷苦百姓,子孙后代都将是穷苦百姓,读书是百姓唯一能飞黄腾达的机会,可不是所有人都能靠着读书青云直升,没有谁傻到放着好日子不过,去过穷日子。
她悄悄的望顾明渊,她想给他做妾,也得看他要不要。
顾明渊捂着嘴连咳了数声,庆俞赶忙递上茶水,他摆摆手,庆俞大声道,“这儿风大,您这病不能见风,小的把这前边儿的帘子放下来吧,虽说看不见戏台,但也能挡点风。”
顾明渊又一阵咳,道了声也好。
庆俞迅速放下帘子。
顾明渊先脱掉外穿的氅衣,内里穿着一身这绿竹馆内伙计的衣服,沈清烟瞪着眸要说话,被他一手捂住脸,他压低声儿道,“我出去一趟,你听话。”
沈清烟虽有惊讶,仍颔了颔首,他放开她挑开帘子,弯着腰从过道极快的下了楼,那些书生的注意力都在戏台上,竟没人发现他跑了。
他一走,沈清烟就抑制不住好奇心,缠着庆俞问他去哪儿了,谁知庆俞嘴巴极严,只叫她坐下来喝茶吃点心,沈清烟说什么他都能挡回去,后面沈清烟也认真要听戏,想让他把帘子掀开,他又陪着笑说不行。
沈清烟直生闷气,顾明渊那副做贼的样子,说不得就是出去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她素来爱多想,这会子也是,他不远千里来江南,打着去湖广调案的名头,这一路吃吃喝喝,常跟这些书生混在一起,之前在杭州府晚上还会回来,现下好了,晚上见不着人影,他莫不是背着她跟哪个小情人私会去了!
她越想越觉着是,戏也听不下去了,委屈的只想哭,他果然是在外面有人了,要不然怎么不带她一起出去呢,亏她还想着他,他心里全是外头人!
庆俞眼瞅她要哭,头疼不已,这祖宗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他轻声道,“您可不能哭,小公爷是出去办正事儿去了,您这一哭没得叫人发现他不在。”
沈清烟当即憋住哭,良晌小小的说,“庆俞小哥别骗我了,他能办什么正事儿,左不过是去跟谁见面了。”
庆俞有点哭笑不得,“您莫不是忘了咱们出来是做什么的?”
沈清烟想,湖广跟江都都离了十万八千里,总不能在江都给湖广调案吧。
庆俞神秘兮兮道,“其实小公爷是来办案子的,这案子凶险,不能明着办。”
沈清烟叫他说的一愣一愣,又有点将信将疑,“他会丢性命吗?”
“您若乖乖的,兴许没事,”庆俞道。
沈清烟立时不敢哭了,坐在座上提心吊胆的等着顾明渊回来,庆俞帮她剥栗子,她都吃的没滋味。
那戏唱到快结尾时,顾明渊回来了。
顾明渊脸色惨白,入帘子后头,立刻将那件伙计穿的衣服从身上脱下来,沈清烟看清他的背上有两处刀伤,伤的非常重,可见血肉,鲜血将他内穿的玉白斓衫染红。
沈清烟吓到了,止不住流泪,想伸手扶他,但又怕扯到他的伤口。
顾明渊瞧她哭,忍着伤口撕裂的疼,抬手给她抹眼泪,轻柔的交代她,“不能哭。”
沈清烟连忙自己用袖子抹去眼泪,还想哭但努力不让自己哭,跟他笑一下,笑的很勉强。
顾明渊匆促闭了下眼,沈清烟猜是他的伤口疼了,陡时不知要做什么。
庆俞提醒她扶住顾明渊,她才抖着手将顾明渊扶住,眼
睛紧看着他,她很怕,怕他像姨娘那样没了,她还没给他做妾,他们还没做快活的事,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顾明渊在庆俞的服侍下褪掉那件斓衫,换了一件如意锦缎长衫,外罩着之前穿的那件玄色氅衣,坐下后对沈清烟道,“你能做到不露出怯怕,像普通的书僮一样,对吗?”
沈清烟立刻点头,她能做到!
顾明渊便捂着嘴咳嗽,沈清烟不知道他这次是真咳嗽还是假咳嗽,但不容她细想,戏台落幕了,庆俞把带血的衣服扔进旁边的火盆里,等火将其烧完,才把帘子挂了上去,书生们都在惊叹这场戏唱的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