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起的宋皎按回去,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拿起各自的勺子,舀了一勺带水果的冰沙来吃。
这是他们的小零食,楚老爷特供。
仅仅一天,宋皎就乐不思蜀了,和朋友在一起,有冰块有点心,还能躺在地上看书,爱怎么看就怎么看,这可比家里舒服多了。
接下来一整个夏天,他们都是这样过的。
*
没多久,大齐半年一次的殿试开始了。
今年春天通过会试的贡士们进了宫,入恩科殿,在谢老当家和宋丞相亲自监考下,进行殿试。
宋皎跟着两个爷爷,也去了恩科殿。
大殿宽阔,中由屏风隔断,每个贡士在其中作答,四寂无声,唯有走笔沙沙。
宋皎坐在两个爷爷身边,撑着头,看看柳师兄,再看看江师兄,然后再看看其他人。
看见他们身上玉白色的贡士衣裳,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青衣,觉得蛮有意思的。
去年乡试,江凭江师兄是解元;今年春季的会试,柳宜柳师兄是会元。不知道这一场殿试,谁是状元。
其实按照宋皎的想法,他们不应该一起参加科举,他们应该错开一届,反正半年就有一次考试,这样他们两个人都能连中三元。
说起来,齐国还没有连中三元的举子呢。
宋皎这样想着,谢老当家就动了他一下,他压低声音:“卯卯,别发呆,学着点,你以后……”
宋皎朝谢爷爷“嘘”了一声,在宋爷爷的目光注视下,两个人不敢再说话了。
香炉里堆积起燃尽的香灰,在最后一节香燃尽的时候,宋爷爷拿起桌上的小铜锤,敲了敲桌上的铜钟。
贡士们及时放下纸笔,把写好的卷子交给侍从。
十来个侍从来回一趟,便把百来份卷子放到了下一级几个考官的桌上,几个考官神色严肃,很快就批完了百来份卷子,很快的,卷子就被放倒了谢老当家的桌上。
谢老当家看见这么多字就头疼,但还是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宋皎凑过去问他:“谢爷爷,你看得懂吗?”
“去,谢爷爷当然看不懂。”谢老当家推了他一把,然后让人把卷子都拿走,“拿去给宋丞相看。”
宋皎偷笑,随后宋丞相一言不发,静静地翻动卷子。贡士们依旧坐在位置上,两只手都按在膝盖上,也静静地等候结果。
百来份卷子,宋丞相细细地看,竟然也不厌烦,大约看了有半个时辰,他放下手里的卷子,拿起搁在谢老当家桌上的朱砂笔,开始批名次。
传话的太监躬身站在一边,宋丞相每批一个,他就传一句。
“云州许重,二甲。”
贡士殿试无落榜之说,只分一甲三人、二甲七人,余下都是三甲,因此宋丞相只批一甲二甲,剩下的不必再批。
宋丞相慢慢地批,好久才落一次笔,终于批完了二甲的七个人,现在开始批一甲。
也就是常说的状元、榜眼与探花。
底下贡士们都有些紧张。
这回宋丞相迟迟不肯落笔,只是选了三份卷子,重新交还给谢老当家。
谢老当家震惊:我哪看得懂这玩意儿啊?
他拽拽宋皎的衣袖,跟他求助:“卯卯,快,过来和谢爷爷一起看看。”
宋皎凑过去看了一眼,三份卷子,分别是柳宜的、江凭的,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章墨的人的。
宋皎认真地看了看,当然不敢自作主张,小声问谢老当家:“谢爷爷,我爷爷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吗?该怎么选?”
“没有。”谢老当家想了想,“好像说过,但我忘了。”
“……”
谢老当家绞尽脑汁:“噢,想起来了,你爷爷说,探花郎都是比较年轻漂亮的那个。”
这倒是。
“可是柳师兄和江师兄年纪差不多,也都很漂亮。”
“是噢,要不先看看章墨长什么样子?”
宋皎点头:“嗯嗯。”
于是谢老当家清了清嗓子,朗声道:“章墨是哪个?”
一个年纪老些的贡士起身行礼,宋皎和谢老当家对视一眼,这人好像不能做探花。
宋皎又有些犹豫:“谢爷爷,可要是‘以貌取人’,对柳师兄和江师兄会不会不太公平?其实章墨的文章和两个师兄的比起来,差了一个档……”
难怪爷爷要把决定权交给谢老当家。
自从探花郎必须得是年轻的举子的规矩出来之后,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地遵守着。庆国甚至还有几次,出现过原本该当状元的举子,只因为年轻,被压到探花的情形。
倘若要按照文章取人,不管这隐形的规矩,最好是皇帝亲自来点,所以宋丞相把卷子拿给他。
谢老当家立即会意,低头看了看三篇文章,正色道:“行,章墨,点探花。”
众贡士都被吓了一跳,哪有点一个老头子做探花郎的?
可是谢老当家不顾他们的目光与议论,又把余下两份卷子交给宋丞相,让他继续。
最后宋丞相再看了几遍剩下的两份卷子,用朱砂笔在上面落了字。
太监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凤翔,江凭,点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