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此声名狼藉,就算你成为丢人现眼的东西,也要在这个位置上坐住!
被杨俊民喝止后,孙丕扬又重新自闭起来,陷入了茫然中。
为什么在朝廷做官越来越艰难了啊.
周应秋“呵呵”笑了两声,又环顾四周道:“明年开春后,即是六年一度的京察大计。
一个孜孜钻营、妄图违规迁转吏部天官的左都御史,还有资格参与主持京察么?
我大明朝廷再不讲体面,总不能连底裤都不要了吧?”
杨俊民宛如火山爆发,对周应秋厉声斥道:“尔等怎么好意思嘲讽孙总宪?
那王世贞以诈病欺骗朝堂,难道不是无耻之尤?这样的败类人品,就可以主持京察?”
周应秋不紧不慢的反驳说:“方才王老冢宰说了,他乃是在皇上洪恩的关怀下,被太医治好的,谈何诈病?
其次,先前无论王老冢宰的病情如何,也没人逼着你们推举孙丕扬取而代之啊。
如果尔等能自我克制,何至于让孙丕扬被千夫所指?”
别管别人是不是设置了陷阱,如果你心中没有贪欲,又怎么会上当?
杨俊民实在吵不过,吼道:“人在做,天在看!”
看似是一句经常出现在吵架环境里的气话,但是听在有心人耳朵里,总觉得意有所指。
什么叫天在看?暗示你们林党使用诈病手段,连皇帝也一起欺瞒了?
皇帝想搞个破例展示乾纲独断,你们林党却坏了皇帝的好事,不会有好结果的!
有些敏感的人看了眼角落里的锦衣卫官,在廷议现场,一般都有锦衣卫官旁听。
周应秋心里冷哼一声,天算个屁!哥们我早对皇帝的神圣性祛魅了!
口中却回应道:“天意本渺茫不可知,也是尔等先妄图以人力误导天意!”
说完之后,周应秋不屑的拂袖离去。到了这个程度,也没必要再多说什么了。
御史王禹声也对孙丕扬道:“常闻汝辈以名节自诩,以清高标榜,今日一见,不过尔尔。
孙公好自为之,年前随时可以辞官,否则我将拼尽全力弹劾阁下,陆光祖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听到这些话,其他朝臣忽然感到,这次清流党人最大的损失,可能就是道德金身的崩塌。
要知道,清流势力是靠着标榜道德为噱头凝聚起来的,以强烈的道德优越感激励阵营士气。
我即是正义,对手皆为邪恶,这就是清流党人的信念。
以前无论情况如何,清流党人在道德层面上总能想办法自圆其说,但这次是为了保住权位,却可以公然不要脸了。
不知不觉间,林党竟然能将清流党人逼到了这一步。
万历二十年的最后一个月,朝廷最大的悬念可能就是——左都御史孙丕扬是否会辞官了。
就算不辞官,也是威望尽失的行尸走肉了,估计也主持不了京察。
还有人在反复琢磨,京察大计之前的这次“天官诈病”,到底是林泰来留下的“锦囊妙计”,还是林党其他成员的自主发挥?
本场廷议,就这样草草结束了。
而另一边的王天官来到会极门,向司礼监文书房呈上谢恩疏的时候,直接把司礼监大珰们震得里焦外嫩。
他们知道近些年来外朝很卷,但是却想不到,已经卷到这个地步了吗?
如果文臣的政治斗争手段已经发展到了这个程度,那么他们内臣就已经远远落后了啊!
掌印太监张诚匆匆来到毓德宫,等万历皇帝中午醒来,便将最新情况奏报。
万历皇帝愕然,刚琢磨着想“乾纲独断”,大发神威钦点一个吏部尚书,就被打断了,这感觉颇为不爽。
“是谁敢欺天?”万历皇帝带着点怒气问道,真是两群王八蛋!
一群搞什么诈病,虽然本意是针对别人,但自己这皇帝也险些被蒙蔽。
另一群更是废物,故意引导自己这皇帝亲自下场,想利用皇权夺取吏部尚书,却又完全扛不住事!
张诚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回答,这里面的纠葛真鸡儿的复杂。
“皇爷还是别管他们了。”张诚最后叹口气答道。不管换谁来,都是王八蛋。
而且他已经感觉到,经过嘉靖万历祖孙的连番糟蹋,皇权的神圣性已经严重动摇。
可能在很多大臣心中,皇帝只是个用来糊弄的工具人了。
但是想归想,张诚纵然贵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也不敢说出来。
胆敢说这种实话,只会让皇帝恼羞成怒,先砍了自己。
既然皇帝今天不爽了,那总要寻个出气口,而后万历皇帝又问道:“除了孙丕扬,另一边是谁被推举了?”
张诚答道:“南京吏部尚书王弘诲。”
万历皇帝发泄情绪说:“找个由头罢免了他!”
让你们这些王八蛋诈病!废掉一个你们的自己人,让你们也心疼一下!
如此重大的政治斗争阶段性结束后,更新社内部也要召开总结会议。
廷议的当晚,除了首辅赵志皋、吏部王世贞之外的更新社在京成员,秘密齐聚地广人稀的王象蒙宅邸。
大司马叶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