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明显已是十分有经验,见苏云板起了脸立刻低下头在榻上跪坐好,一双肉嘟嘟的小手放在膝盖上,乖乖认错,“母亲,铭儿错了。” 认错态度很诚恳,但小家伙这时候没有了上次面对父亲时,总是害怕父亲下一秒就要打他骂他的小忐忑和小惶恐。 小家伙也很奇怪,明明平日里父亲对他一向很温和,反倒是母亲经常因为他做错一点事就板起脸,便是不是骂他,也是很认真很严厉地批评他。 但不管母亲怎么骂他批评他,他都不怕,反倒是父亲只是沉默地站在他面前,或是皱皱眉头,或是沉着声音喊他一声顾家铭,他就知道要糟,那是一声都不敢吭的。 小家伙也很困惑,歪了歪脑袋不自觉地陷入了沉思,为什么呢? 在家铭再大一些学到了“有恃无恐”这个词后,他才悟了。 苏云:“……” 小家伙认错认得这么真诚果断,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看了看他这卖乖的小模样,轻咳一声道:“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小家伙又是立刻道:“铭儿不该乱跑,因为铭儿乱跑,连累了青莱他们,还让父亲母亲担心了。” 清脆稚嫩的嗓音一本正经地说着这认错的话,让苏云有些意外的同时,也有些哭笑不得。 总感觉这次再见面,铭儿长大了许多。 她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含笑道:“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家铭见母亲脸上重现笑容,心里一喜,立刻又糖糕一般黏了过去,也不嫌大热天的黏糊,小身子趴在自家母亲身上嘿嘿嘿地笑,“父亲教的!” 顾君玮教的? 苏云微微怔然,说实话铭儿虽然已经五岁了,但他们真正与铭儿接触,就是这大半年的事情,说两人初为人父初为人母也不为过。 因此,这一路过来,表面上铭儿与他们相处得很好,但他们到底缺失了他过去五年,没有一步一步陪着他长大,遇到很多事情,两人都像雏鸟一般不知所措,特别是在孩子教育这一块。 苏云还好,毕竟她以前攻读博士的研究方向是儿童心理,在涉及一些大方向的教育问题时,她可以完全不过脑子地说出一大堆道理,但落实到日常生活中,她就懵了,那是因为经验的缺乏造成的无力。 例如,她不知道这个时候的孩子是张白纸不仅仅是个学术论断,那是真真的,这时候的他们一言一行都需要被指导,吃饭要怎么吃,走路要怎么走,要几点上床睡觉,睡觉一定要盖好被子,晚上不能踢被子…… 所以母亲一不小心,就变唠叨了,孩子小时候依赖甚至喜欢这样的唠叨,长大后就要嫌弃了。 为人父母的不放心,可能临睡前还要去偷偷看一眼,晚上起夜时也要去看一眼…… 她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识,所以在上京时,铭儿和她睡一个房间,她让他着凉生病了。 又例如,孩子现在的思维很简单纯粹,他不懂大人世界的很多弯弯绕绕,他们想问题的方式和大人是不一样的,就像这次任务,大人理所当然觉得危险,孩子不能去。 可是谁又知道家铭是怎么想的?没有人跟他说过他为什么不能去,他去了的后果是什么。 所以他只能自己一个人苦想,便是想不明白也要想,而且可能正是因为想不明白,他才想去弄明白。 苏云暗叹一声,看了看趴在她身上笑得满足眷恋的小家伙。 连她都这么不及格,更别提顾君玮了,在上京时,他很明显的对家铭还处于一个认识探索的阶段。 最开始他甚至以训练自己手底下的士兵的态度训练家铭,后来发现此路不通,赶紧又换了一条,他开始学着理解这个儿子,进入儿子的世界…… 可惜努力到一半,他就出征了。 她忽地心底一热,这一回再相见,与其说是家铭变成熟了,不如说是顾君玮变成熟了。 他变得更像一个父亲了。 而对于男孩子来说,父亲永远是他们最好的领路人。 她不由得又揉了揉家铭的小脑袋,含笑道:“铭儿,你很幸福知道吗?你父亲很爱你。” 这次他冒险进兹州,也完全是为了你。 家铭眨眨眼,有些羞涩有些欢喜地咧嘴笑笑,忽地却嘟了嘟嘴,凑近苏云,两只小手围在嘴边,小小声道:“可是母亲,我总觉得,父亲不是我一个人的父亲。” 因为小家伙挨得她近,说话时那股热气直往苏云脸上扑,苏云有些发痒,但看着小家伙这可爱的小模样心里软软的,也就忍下来了,配合地小声问:“铭儿为什么这样说啊?” “因为,父亲总是很忙,有很多要做的事情,青莱说,很多人都需要父亲。” 小家伙眨眨眼睛,继续和苏云说悄悄话,“就是青莱他们见到父亲,都……都眼睛像星星一眼,亮亮的,铭儿不太喜欢。” 因为那些人,父亲一次又一次地离开他和母亲,他其实不是不太喜欢,是很不喜欢。 小家伙皱着小小的眉头,稚嫩地诉说着自己心中对父亲天然的占有欲,虽然他常常跟父亲抢母亲,但父亲要被别人抢走,他也是很不开心的。 感觉所有人都想跟他抢父亲。 苏云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轻轻弹了弹家铭的额头,没好气地道:“瞎吃醋的小娃娃。” 家铭一双小胖手捂着额头,委屈巴巴地看着苏云。 他觉得母亲不理解他。 而且,醋很酸,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他一点也不爱吃。 苏云想了想,抬起左手抱了抱小家伙,眼眸含笑亮晶晶地道:“需要父亲的人有很多,但他只有你一个儿子,你永远在他心中最特别的一个位置,那个位置连母亲也夺不走。” 家铭听得一愣一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