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敬典不愿意投降,我们就只能等援军了。”
陈沐确实需要援军,因为六日之前,善观天相的邓子龙提醒他近日或有暴雨倾至。
南山营地做足准备,挖掘搭建防雨战壕与炮棚四座,同时向围困升龙城的刘显、俞大猷请求援军。
陈沐是有雨天作战经验的,他知道雨天只要工事完备,他的旗军依然能拥有远超旁人的战力,但他更知道雨天时自己的缺点。
他的旗军早将弓弩清出战备,不单单派至安南战场这些军队,整个南洋军,都没有弓弩。
莫敬典则恰好相反,他们重弓弩冷兵,轻火铳鸟铳。
安南这片烂地,这场大雨带来辎重运输困难尚能克服,但他的旗军在雨中只能守御不能机动的缺点,也必将显露无疑。
而且有可能,莫敬典比邓子龙还更清楚暴雨将至。
因为在邓子龙提醒陈沐的第二天,雨还未下,盘踞南山的林满爵便派人发来急信,三支数千人的北朝兵将自南山向北调遣,其中一支被林满爵击至溃散,另外两支突围向北走了。
随后陈沐急调邵廷达将兵北上,仅截下一支,另外两千余敌军不知所踪。
紧跟着,又有四支敌军向北行去,这一次他们守备得当,林满爵不能得手,双方战于山下互有胜负,随后林满爵退回山中。
陈沐担忧被调虎离山,并未再次向北增兵。
现在,雨来了。
“山南我能堵,山北堵不住,调林满爵、邵廷达撤回来;武桥,再调苏禄三千旗军交你,与张世爵交替换防大营西面山道。”
“道路泥泞,我不知俞帅刘帅的援军要行军几日,准备死守。”
南山大营,陈沐发号施令后撩开帐帘,扑面而来的水汽与凉意涌入帐中,他带着些许忧虑放下帐帘,回首道:“几场小雨,天时可分一时胜负,改变不了战争结果,国都都被攻破,莫敬典也只剩负隅顽抗了!”
邓子龙抱拳领命,起身出帐步入重重雨幕之中。
雨滴急促打在帐布,令陈沐心神愈加烦躁,这场雨来得不是时候,令战局横生枝节,原本他可以在付出些许伤亡的局面打赢整场战争,但这场雨可能会让一切变得不同。
“走吧,去巡辎重营地。”
陈沐话音刚落,杜松就已将精编雨衣披在他肩上,皮靴踏入营地泥泞。
战争形势越进步,对辎重的依赖也越重,就好像南山东西两军对垒,莫敬典的军队是陈沐军十倍之众,可他们辎重运送却差不了多少。
辎重营地靠海位于后军,雨幕中到处是辎重旗军列队前行,拖拽骡马向山道阵地赶去,同时也运回一箱箱受潮火药,由粗劣搭建的码头装运至船舱。
不过半日,前线张世爵率军府卫旗军撤回大营,陈沐麾下精锐劲卒如今模样分外狼狈,蓑衣准备不足,半数旗军直接暴在雨里,浑身上下都被打湿,扛着卷在油布里的鸟铳撤回,泥泞地里一脚深一脚浅,连队列都再难齐整。
大营里搭出几座大营房,倒能遮风挡雨,营中伙夫备好热盐菜汤,给旗军取暖补给,张世爵安排好这些走向帅帐,便见到帐外等着的陈沐。
“大帅。”
陈沐点头没有说话,招手让他入营帐,坐下后才问道:“前线如何,上午听见炮响,莫敬典进攻了?”
“佯攻。”张世爵落座,低头见手上还带着泥污,又起身到帐门口铜盆洗了洗,边擦手边说道:“打了两次,一次被战壕鸟铳逼退,再一次用了回回炮。”
再坐回椅上,张世爵道:“莫敬典手上有能人。”
“回回炮,伤亡如何?”陈沐估计伤亡不大,不然张世爵早派人告诉他这个消息了,随后道:“射程怎么样?”
张世爵笑着摇头道:“他们造得小,射程也不远,百十来步,架设厚木板推到前线,操持着巨石砸我战壕,但打不准。”
“掷出的石头有四五十斤,区区百步,几门炮一次齐射就给他轰碎了。”张世爵感慨道:“幸亏搭了炮棚,不然后面几日投石机多了,真不好对付。”
陈沐缓缓颔首,若只是如此,倒也没什么可畏惧的,他道:“武桥知道这事么?”
“知道,换防前邓将军观看战场,派兵把路上石头都移走了,他说后面莫敬典有两种方式,一个是更多投石机轰砸战壕,再一个就是用飞掷出的石头做掩体,使大军逼近战壕。”
“后面的仗不好打,让我来向大帅请命,事不可为时准他向后撤军。”
陈沐想了想点头道:“可以,你也一样,能守住最好,真到守不住也不必死拼,退到大营也无妨,只有一点,不能溃败把铳炮都留给莫敬典。”
“两帅拿下升龙,安南大局就已定下,援军赶到之前守备几日,若实在守不住,我等就退回海上,等俞帅刘帅与之交兵时再袭其腹背也无妨。”
天时不利,即便拦不住莫敬典,陈沐也不觉得是他部下的错,他们已经做出可令世人瞩目的成就,不必平白将性命耗在这里。
陈沐又鼓励张世爵几句,让他回去妥善安置士卒,歇息两日再去与邓子龙换防,便得海岸旗军疾奔报信。
招呼传令兵入帐,旗军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