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火炮,是现阶段人类威力最强的兵器。
而此时英格兰温切斯特郊外战场上出现的两种火炮,则是科技发展至如今,这种威力最强兵器的两个分支。
罗伯特·达德利伯爵的部队有六门造自格林威治兵工厂的三磅鹰炮,前装滑膛、四轮小炮架、全炮重七百斤,最大射程四里,做工精良、轻便与威力的平衡,是英格兰最适合带出城打大战的野战炮。
应明的部队则装备三十六门四百斤佛朗机炮,使用双轮大炮车,后装滑膛,射程有限。
佛朗机风靡大明有其原因,一在水战打小船极占优势,二在塞北与蒙古轻骑袭扰作战,更为趁手。
这也是最早陈沐有心想向戚继光推销镇朔将军,却没被采纳的原因——镇朔将军威力确实极大,但拿到北疆能做什么用?是能打准来去如风的马背裸男,还是要拿去炮轰蒙古包?
不过佛朗机在这种火炮对轰的战场上,确实有很大劣势。
双方军队隔着近二里列阵,炮声阵阵,在两军阵前上空炸开一片硝烟。
旧的硝烟刚被轰来的炮弹穿透,新的硝烟已伴着炮弹轰击升起。
双方步兵并未像二三百年后的步兵那样单衣持枪列阵,他们依然有古代武士的铠甲与盾牌,几乎以同样的形式将绘虎大牌与纹章大盾稳稳地架在两军阵前,互相试图阻挡炮弹的火力倾泻。
也只能是试图阻挡罢了,鹰炮轰出的炮弹一旦命中便是牌穿人死、而后几名苗洛魁武士也很快布其后尘。
三十六门佛朗机炮更是喷出铺天盖地的散子,如同大雨倾盆,盾牌挡得住一时挡不住一世,每一轮炮火都有大片士兵捂着脸面倒地的情景。
接连不断的死伤让士兵在方阵中崩溃,甚至有人目睹战友死伤而丢下兵器蹲在地上把头颅埋在膝盖间嚎啕大哭。
即使依然能保持站立,所有人脸上都带着不寒而栗的神情,双方许多士兵都干脆闭上眼直挺挺站着,就像一具雕塑。
他们都很执拗,双方的将领很执拗,双方的士兵更执拗。
都憋着一口气。
鹰炮足足打了三轮,佛朗机炮更是打空了两轮六个子铳,成片的人倒下,他们却依然稳稳地站在这。
远处山岗上的应明放下望远镜,战鼓声震得他耳膜生疼,侧过身攥着拳头向家丁骂道:“不过一群下三滥,乌合之众何以撑这么久!”
罗伯特的部队在他眼中确实就是一群由小偷、强盗组成的乌合之众,在他充满歧视的认识里这片土地有为富不仁的商贾、尸位素餐的贵族与遍地乱跑的乞丐、小偷、强盗、娼妇、妓女,就没有正常人。
即使有,那正常人一定在温切斯特以西。
但如今这支来自温切斯特以东的军队表现出极高的坚韧,令应明为之侧目。
他惊讶,但并不慌张,因为他看见了这支军队的战斗素养很低,他们站在那靠的是勇气与不怕死的精神。
尽管这种因为离国都仅有二百里而激发出的勇气令他们表现出非凡的韧性,但这并不能弥补他们打炮会瞄准、放铳不瞄准的低下素养。
如果勇气能决定战争胜败,亚州根本轮不到东洋军府来做主,就在首都作战的阿兹特克人早就把西班牙人赶下海了。
其实应明更惊讶于自己的部队到这会依然能遵守命令,既不前进也不后退。
虽说英格兰人的火炮只有六位数量少,看起来并没有佛朗机炮打起来散子铺天盖地那么吓人,但实际三轮炮弹至少扫飞他八十名部下,威力绝对不小。
如果罗伯特有三十二门鹰炮,这会很可能已经打掉他半个营的士兵。
何况应明所处的位置能清楚感知敌人每一炮究竟有没有命中,但对身处军阵中的士兵来说——几乎每一炮都和命中了没有区别。
应明不止一次看见普利营蠢蠢欲动想要溃散,但他的牧野营就稳稳地扎根在阵前一动不动,按住了所有浮动的军心。
这与东洋军府长久的仇恨教育有关,牧野人是不与东洋军比的,他们至多只是把东洋旗军当作榜样。
但他们每个人都想和欧洲人比较,即使他们并没有遭受过欧洲人真正的大举入侵,但他们通过大明人的口了解了阿兹特克的遭遇。
在他们看来,这场仗有很大的复仇成分。
如果对面明显遭受烈度更大攻击的敌人还站在那儿,那他们绝不会后退一步,绝不露出丝毫胆怯。
这其实也正是东洋军府的官员、东洋军府的牧野营可怕的根源。
到东洋军府来当官,打从坐上船第一天起就没想过自己今后还会再过上一天好日子。
易洛魁人更加直白,早在他们还没成为苗洛魁之前,生下来就是要用血液浇灌和平之树,压根没想过长命百岁。
成为苗洛魁,给了他们不落后世上诸国太多的钢刀大弩、战阵兵制,更重要的是让这些为战斗而生的人认识世界,知道为什么而战。
面对飞曳而来的炮弹,紧张都紧张、害怕都害怕,这是人之常情,不害怕是麻木。
英格兰的登记水手在向神明祈祷,牧野营的苗洛魁战士也在祈祷。
但登记水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