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晚了,文斯径直进了卧室,脱下羽绒服挂在衣架上,然后就坐在床边,似乎不怎么想动。
闻礼给他端了一杯温水进来,“身上有伤先不喝牛奶。”
然后等文斯喝完,问他,“今天也不能洗澡了吧?”似乎上次在鸽雪山的时候也是。
“真不让人省心。”闻礼在文斯脑袋上揉了揉,端着空杯子出去。
等再回来时,文斯竟还坐在那儿发呆。
似乎他自己也察觉到,抬头看向闻礼,“你先洗,我一会儿再洗。”
明显就是心不在焉,刚刚说的话果然都没听进去,闻礼叹了口气,在文斯身前半跪下,握住他的手。
“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除了欠人恩情的负重与愧疚,似乎也别无他想。
但文斯对上闻礼的眼神,他嘴唇动了动,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才能准确表达心中的想法。
闻礼也看出他眼里的茫然,或许今天的事已经让文斯察觉到季明景对他是不一样的,但又没完全弄明白。
季明景那个虚构出来的恋人成了最有力的障眼法,以文斯在这方面的迟钝程度,还不足以自作多情到认为,季明景今天冒险救他是出于什么别的。
也因此那种自责和亏欠来自于潜意识,比清清楚楚知道真相还要强烈几分。
“想不出就不要想了。”闻礼到底不是圣人,更做不到主动告诉自己的爱人情敌的存在,他一手放在文斯膝盖,一手握住他的手,在唇上贴了贴。
“还吃夜宵吗?”
文斯怔了怔,摇头,“不吃了。”虽然晚饭也没顾上,但发生这种事,怎么可能还有食欲。
“那就直接睡吧。”
闻礼说着站起身,文斯不知他做什么,但听到卫生间里很快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不多会儿闻礼端了盆热水出来,放在床边,盆里还有一条毛巾。
“擦擦身上。”
“……”文斯迟疑,“我可以去里面擦。”
闻礼知道他在想什么,“不愿意让我看到伤?”
是不太愿意,文斯承认,“你又不是医生,看伤就是看看而已。”
话虽如此,但他既然都这么说了,扭捏倒没意思,文斯知道闻礼关心自己,也不是会乖乖听话说不看就不看的人,便索性解开衬衣扣子,拉下衣服让他看了。
虽然伤口被裹缠着,但从白色纱布上渗出的颜色,和边缘连绷带也没完全盖住的、被紫药水染过的些许皮肤,依稀仍能看出下面受伤的程度。
腹部被这么拦腰一道,好像将这个人从中截断一样,打眼看去触目惊心。
闻礼皱起眉,唇线下压,即使不去瞧他面部表情,也能从周遭的感应里体会到他此刻的心绪起伏,和那种已经很久没出现在他身上的慑人气势。
应该说是文斯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闻礼了,但这种状态只持续片刻,他眉心那道深深的竖纹又缓缓松开。
“你真是……”冷静下来,被怒意压倒的心疼重又生长,还长得一发不可收拾。
“我都不知该说你什么好了,”似乎连闻礼都无可奈何,“本来生气想骂你的,拍个戏至于弄成这样?但知道说了你肯定不会高兴,还不如不说。”
“……”文斯像是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他。
闻礼拧干热毛巾,替文斯擦拭上身,小心避开他身上的伤处,然后再给他穿上干净舒适的睡衣。
文斯就那么安安静静地任他动作,好像从没这么乖顺过。
等收拾完倒了水,闻礼回来扶文斯躺下,双手拥着他。两人都没说话,开着灯躺了一会儿后,闻礼感觉到文斯胳膊那里似乎在颤。
他以为是他搂得太紧了,不由地松了松手,“疼吗?”
文斯埋在他胸口,闷声道,“就是破伤风针的反应,没什么。”
“所以以前不仅常骨折,还总打破伤风?”
便宜的针功效维持得短,最频繁时伤一次就得打一次,反应最严重身上还会起大片红斑,疼得胳膊都动不得,可也这样熬过来了。
那时候文斯自己受伤自己承担后果着,也没什么大不了,至少挣的钱进完医院还有余裕,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但如今连累别人……
“睡吧,”闻礼拍了拍文斯的背,“明天买点东西,我陪你去看你的季老师,我们早点去。”
文斯忽然抬头看向闻礼,眼睛像玻璃珠似的,透亮地映着他的影子。
闻礼故意问,“怎么这么看着我?”
文斯又盯着他看了几秒,才说,“闻礼,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文斯答不上来,或者其实是有点不太好意思开口。
闻礼却自己给了个答案,“谢我这么大度,看你为别人揪心自责,还不吃醋?”
“我没有。”他还真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的,跟你开个玩笑,”闻礼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在文斯额头上亲了亲,“睡吧,有什么事都等明天。”
可文斯还想说什么,闻礼却抬手轻轻盖住他眼睛,低声道,“先睡一觉,有我在别多想。”
文斯今天的确累了,但他硬撑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