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里地大喊起来,“你们这些贱奴!蠢货——!”
骑兵似水银泻地,又似一柄尖刀,轻快地冲开了那原本便不整齐的军阵,而后步兵上前,将伤口进一步撕开!
他们是广陵郡兵,这意味着他们的老家也许在江都城附近村庄中,他们的亲人也会在上巳节时出门去城外踏青,去江边赏景玩水,又或者只是一个穷苦人,去那里讨生活,挑一担柴,打一尾鱼。
——那一路蜿蜒而来的血路,那脚下擦也擦不干的血迹,是他们妻儿父母,亲邻故旧的血。
“杀啊——!!!”
这样的怒吼声响彻在战场上,压过了金钲战鼓,压过了兵戈相交,甚至浓烈到遮天蔽日,令人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再也看不见别的颜色的地步。
这一抹殷红在眼前蔓延开,很快扩散到整片战场。
这些远道而来的袁术军被冲散了阵型,顷刻间便溃不成军,于是两军相交变成了摧枯拉朽,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可是这些守军,这些守军,他们只有一千余人,自己是他们的十倍之多啊!
桥蕤感觉眼前一阵接一阵的发黑,但已经有箭矢向着他而来了!
“将军!”
“将军!”
“将军快拿定注意啊!”
“快撤吧!将军!”
片刻之前的趾高气昂,志得意满,此刻通通化为了乌有,但这一场交锋并不是败了便败了的!
他此刻是在广陵!是在敌人的领土上!他是孤军深入!他没有援军啊!
桥蕤的声音似是像在哭,但终归还是化为了歇斯底里的大吼。
“撤军!撤军!”他大吼道,“且战且退!向江边而去!”
自江都城下至江边并不算远,只有五十余里,这支兵马又无辎重,只要疾行一日便到了。
但这“一日”不是轻装简行,纪律严明的一日,而是丢盔卸甲,仓皇逃命的一日。
桥蕤已经完全意识到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哪怕再蠢笨的主帅,在知道追兵没有援军的前提下都会一路死追到江边。
他的士兵在去往江边的路上就会被杀死、被俘虏、四散逃走,哪怕终于到达江边,他们会为了争抢登船先后而大打出手,甚至不惜杀死自己的同袍。
而追兵不会停歇。
江面上将会布满他的士兵的尸体。
一面骑在马上,疯狂向着江边而去,桥蕤一面昏昏沉沉地想,不管张勋能不能胜关羽,他这支兵马算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