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休息,就地支锅造饭,韩当也就在营里支锅造饭,大家各自处理自己的伤员和俘虏。
她端了一碗粟米饭,上面盖了两块盐渍青瓜干,想想还是很气愤。
“找几个嗓门大的人,”她说,“明天清晨去营寨前喊话!”
“将军,喊什么?”
她也不会什么有文采的话,于是决定简单粗暴些。
“你家将军不要你了!”她骂道,“投降不杀!”
当晨曦洒在营地的空场上时,韩当走出了帐篷。
他昨晚没怎么睡,只在天光将至时忍不住倦意,睡了片刻,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还只是个小小的偏将,跟随孙坚征战于京畿之地。
但那个梦清晰极了,他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脚下是吸满鲜血的土壤,身侧是许多江东儿郎,他们在西凉人的尸体之间,一面寻找着自己同袍的尸体,一面寻找着宝贵的战利品。
而在这片土地的尽头,孙坚牵着马,站在一座古亭外,遥遥注视着破落的陵墓。
那时的孙坚只有三十出头,是个容貌不凡的年轻将军,喜爱华服,因而铠甲也总是闪亮亮的,特别漂亮。
但那一天里,他身上也染了一身血污,鲜血自他的耳后缓缓而下,似乎先是涓滴,后汇江河,到了腰部以下,便尽皆被鲜血所染透了。
孙文台似乎听到了脚步声,转过身看了他一眼。
“你看到了吗?义公,”他说,“那是先帝的陵寝,那是大汉皇帝的陵寝啊。”
“汉室衰微,此乃天命,”韩当说,“将军岂会不知?”
汉失其鹿,谁当为天下共主?
当他这句话说出口时,孙坚并没有回应。
但韩当却听到了他的心声。
他从梦中醒了过来,营寨外的叫骂声虽远,却清晰极了。
韩当走出营帐时,还在想着那个问题。
在陆廉发现叫骂无用,又一次开始攻打营寨时,他还在想着那个问题。
但他终于想清楚了。
董卓祸乱朝政,挟持天子时,满朝公卿似雪,能率义兵入讨董卓,声冠中夏者,只他家将军一人!
孙坚收复雒阳,又以重新将灵帝安葬,臣子应尽之义,唯他一人!
当韩当终于想清楚这一点时,内心那一点郁结之气也随太阳逐渐升起而消散了。
将军虽死,少将军尚在,对于韩当而言,他的天命尚在。
因而他人生中最后一件事也就无比明晰了。
当探明整座营寨都的虚实之后,陆悬鱼再也不需要倾尽全力去攻打。
她只要带上千余人的工程队,遇山开路遇水架桥,顶着骚扰的箭雨一路突进,攻营的第三日便打进了中军帐前。
但到了这一步,太史慈却不同意她再身先士卒了。理由也挺简单:明枪易挡,暗箭难防,韩当死守在这里替孙策拖时间,抱的自然是杀一个不赔杀两个更赚的主意,若是能伤到大将,那更是死不足惜了。
因而太史慈在东莱兵中挑选了一队勇士,送了进去,又花了三五个时辰,终于拔了这座营寨的大旗。
“韩当呢?”她见到凯旋的太史慈,立刻发问,“有没有给他捉回来?”
“他下葬了。”太史慈说道。
“……你杀了他?”
这个问题似乎问住了他,令他犹豫了一会儿,“我拔剑时,他似乎已经死了。”
尽管那个大汉浑身是血,威风凛凛地站着,脚下还有无数东莱士兵,以及他自己部曲亲兵的尸体,令人一时不敢上前。
但他似乎那时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