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第二十四章(2 / 4)

——因为这么清幽华美的大庄园就不可能是刘勋自己盖出来的。

甚至考虑到这是在皖城内,而不是城外,恐怕上一任郡守在任时,这宅子也不是这样。

陆悬鱼在园子里溜溜达达,一边赏玩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的景象,一边偷瞄着完全没注意到她的新妇。

……新郎在前面跟着自己老爹送一送那些贵客,新妇自己跑出来了。

不仅跑出来了,而且这个苍白恍惚的精神状态就非常不正常。

她穿着一身华美的罗裙,神情却如同一个游魂。

池水很清,但并不算静。

不知哪里的山泉水流进池中,再缓缓而去。

于是明月和灯火都映进了池子里,皎洁明丽,不时有展开双翼的昆虫悄悄点一点水,又自由而舒展地飞离了。

那应该是一个好的归属,在碎了一片的波光粼粼之下,应该有一个清净美丽的去处。

那也许是一条通往泰山府君处的通道,刘兰芝这样想象着,挽起罗裙,脱下丝履,一步,再一步地走上前。

当她的纤足踩到的不再是泥土与草叶,而是冰冷的水面时,她并没有将脚收回去。

水声很小,只有“扑通”一声,连水花也没溅起多少。

——然后她见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水是轻柔的,也是沉重的。

水面皎如月光,但水下暗如永夜。

冰冷而厚重的池水立刻将她包裹了起来,疯狂地涌入她的口鼻之中,如同千斤巨石压在了她的胸膛上!

……为什么这样痛苦?!

……为什么清净美丽的池水竟然这样可怕?!

……是哪里伸出来那么多无形的手,要将她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要紧,这条路即使痛苦了一些,痛苦得超出她的想象,她也心甘情愿,她已经同她的夫君约定好了,她一点也不怜惜她的生命!

她是应当这样想的,可是为什么,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涌入的只有恐惧?只有恐惧?只有恐惧?!

那永无休止的黑暗变成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形状,化作了许多色彩的光芒,在她的眼前窜来窜去,它们忽然变成了她哭泣的母亲,忽然变成了怨愤的婆母,忽然又变成了她心心念念的郎君。

她想要伸出手去抓住一个,抓住哪一个都好!

可是她的身边什么都没有,她在黑暗,静谧,深邃的池水逐渐死亡,没有人陪在她身边,没有人向她伸出手——

她只有自己啊,只有孤零零的自己啊!

身体深处最怯懦的那一部分在疯狂地求救,疯狂地挣扎,想要告诉她,她还只是个二十岁的姑娘!她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她的父母那样疼爱她,给了她那样好的容貌,那样好的培养,她应当活下去啊!

她的双手想要挣扎,想要扑腾,想要活下去——但她又竭尽全力地告诉她自己:她是个忠贞而有德行的女人,她绝不会偷生!绝不会!

有什么东西游到了她的身边,用力地抓住了她的衣领。

下一刻,她被一股大力托着,浮出了水面。

陆悬鱼觉得,正常人是理解不了这位新妇为啥想不开的。

不用说以汉朝人的观点来看,哪怕就是现代人,其中很多人也不能理解她的举动。

这位新妇年轻貌美有贤名,阶级跨越从商人中产之家一跃嫁给了市长儿子(其实按照汉朝行政区域和官阶划分来说,郡守是两千石的高官,说是省长也不过分啊!),新郎虽然姿色不过清秀,但胜在年轻啊!而且看言行举止就知道是个小心翼翼的妻管严,没进门就彻底被新娘给降服了。再看看这个亭台楼阁,这清幽竹林,想想看啊!翻出去是皖城,再出门不过百里路,那就是遍地骸骨无人收的合肥啊!

她拍了拍新妇的后背,于是这位美人剧烈咳嗽起来,呕出了一滩水。

“把呛进去的水咳出来就好了,”陆悬鱼体贴地边说边看看那滩水,“水质还行,以前我下水时……”

新妇转过头来,用一双红了的眼睛盯着她。

……就算红了眼,而且脸上的妆也都卸在水池里了,但还是个美人。

“将军何必救我?”

“……为什么不救?”

素颜美人的眼圈里落下泪来,“我心已有归处,与他约定黄泉相见,不违誓言!”

“……你,”陆悬鱼犹豫着问道,“你知道‘黄泉’意味着什么吗?”

当她既无奈,又好笑地说出这句话时,竹林深处,噪噪切切的草虫之后,有丝弦慢慢绞紧的声音,那声音细微之极,寻常人断然是听不见的。

但陆悬鱼下意识地转头看了过去。

一支弩矢破开空气,带着寒光,向她而来!

她陪着这位美人坐在岸边,避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