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一双破烂的草鞋,一条胳膊甚至光着,就这样跪在雪地里,抱着那几个小吏的大腿哭求。
“这是家父备下的老衣服,郎君们不能取了去啊!”
“陆将军有令!军中筹备寒衣,不得半点马虎!”那人骂道,“你既拿不出足数的布匹,自然要用衣物来抵,怎么还委屈了你?!”
“陆将军……”他嗫嚅着说不出话来,“陆将军……”
追出来的泼辣妇人哭骂起来,“便是陆将军,也不能让我全家老小冻死啊!”
那个小吏的目光一下子阴沉下来,指了指她身上那条打了补丁的罗裙。
“看你是个妇人,没扒了你身上的衣服,已经是陆将军的恩德!你这蠢妇,还要心怀怨恨?!”
于是妇人的脸也一下子变得青白了,阳光照着,却没一点血色。
“陆将军……”刘大忽然哭出了声,“她是个好人,必不会强令郎君们来夺我们的衣服!”
“她不仅是好人,而且是天下无敌的将军!可军中的寒衣却是一件不能少的!否则陆将军凭什么能战无不胜?!”
那人一脚踹开了刘大,又伸出一只肥厚的手掌,准备给那个妇人一耳光涨涨教训时,忽然有同伴的目光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什么人?!”
那是个穿着很寒酸的年轻士人,样貌平平无奇,牵着一匹马,站在田舍的栅栏外望着他们。
见他们注意到了他,那人便放开缰绳,走进了院子。
“这样征寒衣,”那人说道,“打了胜仗有什么用?”
“你是什么人?”小吏吐了一口唾沫,“敢这样诋毁陆将军?”
“嗯,”年轻文士的声音轻缓沙哑,如同寒风一般,“我就是陆廉。”
他似乎是个大言不惭,招摇撞骗的骗子,因此这话一说出口,引得那几个小吏立刻惊愕地互相看看,然后鄙薄而又憎恶地看向了他。
这些小吏是不曾见过陆廉的,他们花了一些钱,贿赂了新至各地的令长,谋得了这样的肥缺,准备趁着战局动荡时,既为陆将军办事,也为自己捞一笔家财。
他们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毕竟在这样寒冷的冬日里一家家一户户地将那些没有被袁谭抓走的农人搜出来,绝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
因此他们理直气壮,并且认为那人必定是个借了陆将军之名,想要替这家人逃过布税的穷酸士人。
但那人的脸上一点也没有装腔作势的傲慢,他望向他们的眉头紧皱着,带着化不开的悔恨和痛苦。
她在这条名将之路上走得很快也很远,她已经创下了足以写入史书的战绩。
任何人有了这样的本事,都可以将目光放得更远一些,脚步走得更快一些,心思也更大一些。
比如说她能不能将整个青州纳入掌中,她能不能挥师西进,将兖州也打下来?
她能不能打穿一条徐.州到雒阳的道路,能不能打败袁绍,能不能收复并州,能不能出关陇西?
但当那几个小吏面色不善地向她而来时,这些念头都在一瞬间消散了。
陆悬鱼从腰间拔.出了佩剑。
“把衣服还给他,或者你们也可以验一验真伪——”她说,“你们要记得,陆廉当初成名,不是因为她擅长排兵布阵,而是因为她的剑。”
那几个小吏的脸色变了,变得既愤怒,又迷茫。
他们自然听说过“列缺剑”的名声,但她的敌人不是百万西凉兵,或者是千军万马吗?
……陆廉会为了几件衣服而拔.剑吗?这听起来不可笑吗?
可她的神情那样冰冷决然,似乎她就是要为了这几件破衣服,而同他们战斗。
——亦或者是同她自己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