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锥形阵, 只不过是一种最普通的三角形阵势,孙武管它叫牡阵,吴起管它叫锐阵, 反正万变不离其宗,都是要从军中选出最精锐勇猛的士兵作为锋锐向前——因此这种敢死队士兵被称为“选锋”——击穿对面防线的一点, 而后两翼迅速撕开防线,进一步扩大战局,最终以对面的全面崩溃作为告终。
这种阵势一般需要指挥官在第一线鼓舞士气,她虽然不准备下场殴打小朋友, 但仍然策马向前,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戟!
战鼓一阵急似一阵, 士兵们齐发了一声战吼,作为这个三角形的顶点, 走在最前面的选锋用藤牌拍开了对面的长棍, 然后将手中的短棍狠狠地砸了下去!
雪并没有化。
但大地上还是渐渐显出了泥土的颜色。
那并非真正的泥土,而是无数人的脚步在这片荒地上走来走去所留下的痕迹。
它们看起来似乎有些污浊混乱,但仔细一看又十分有方向感,如同雨季里两股河流裹挟着泥土, 剧烈地碰撞在一起, 激起了层层灰色的浪花。
那些士兵正是如此撞在一起,然后激烈地对打起来。
土台上的两位指挥官神态各自不同。
当两边短暂胶着一会儿, 谁也没能击破谁的防线时, 张邈并没有显得志得意满, 而是忧心忡忡地在土台上抻着脖子看。
“保持住阵线!”他不知道在冲谁嚷,“一定要保持住阵线!”
而张超却似乎得到了意外的惊喜——陆廉全力以赴地进攻张邈的军队, 将自己的右翼暴露给他!
“合围!”他立刻下了一个命令, “快传令!合围!合围!”
传令官拿起令旗, 向着下面拼命挥动,将命令传到屯长队率处,于是张超那五百人的方阵又渐渐起了变化。
他们需要按照命令,将两翼展开,阵线变薄,用拉长的这条阵线去裹住陆廉的兵马,再然后用长棍隔开距离,不断地挤压敌军的空间,令其自乱阵脚!
张超原本确实是这样想的,他甚至觉得这个战术十分精巧:陆廉不就用过这一招大破袁谭吗?现在兄长的兵马在前,他的兵马在后,两边夹击合围,正可从容地完成这个战术!
陆廉骑在马上,似乎遥遥地看了一眼侧翼方向正在渐渐展开靠拢的敌军。
但她什么命令也没有下。
这种僵持没有多久。
两军只有第一排战斗的情况原本就不可能持久,现下只是因为双方用的都是长短木棍,不至令人伤亡,因此多僵持那么一会儿。
但在某个出身幽州的选锋老兵举起盾牌,狠狠砸在对面士兵的脸上之后,那个士兵头晕目眩,鼻子流血地仰面倒下,引起一片惊呼声时,陆廉这边的士兵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向前一步,将第二排手持长棍的士兵也一棍敲倒在地!
演练时虽然敌军无法用死亡来震慑士兵,但士兵们同样也不会被军法官就地斩杀,因此前排有人倒下,后面自然就有人不自觉地先退一步,拉开距离,再考虑当如何应对。
后面还有拿长短棍的,拿□□的,拿盾牌的,都跟着退了一步。
前面冲进来的敌军似乎有点多。
……再退一步吧。
这并不是在电光石火间发生的事,尤其双方都不是数万人的大军,而只有这么几百上千人,离远些仔细看也能看得清楚。
但对于土台上的张邈来说,他的脑子空白了一会儿。
他需要想办法稳住阵线……没错!
“传令!传令!”他的声音又急又慌,“保持住阵线!保持住阵线!”
……保持住阵线!
阵线已经拉开了缺口,敌军已经推了进来,还要如何保持!
但传令官仍然忠实地将命令传达了下去,只是下面的小军官们很显然执行起来没有那么流畅了。
他们也需要督促士兵进行战斗,甚至他们自己也要参与战斗。
当整个战场变得混乱无序的时候,想看到令旗每一个指令就变成了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当然除了战旗之外,还有传令官自己可以靠嗓子喊,也可以靠金鼓来下达指令。
但一个人的嗓子在这片千百人战斗的战场上微不足道,而金鼓无法传达更繁复具体的命令。
……于是张邈的五百士兵渐渐失去了指挥,开始自顾自地战斗,自顾自地退却,最后毫不意外地,防线开始逐渐崩溃。
有人在地上滚来滚去,有人拼命地想要挣脱出阵型,寻一个方向逃命,还有人与同伍的战友被冲散,只能孤身一人,盲目地战斗。
“张孟卓兵马已溃,不复再战之力。”
刘备看了一会儿,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若张孟高能牵制住辞玉将军的侧翼,其兄仍有一战之力。”
主公看了一眼仍然十分谨慎的子龙,微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