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的眼珠快速地动了一下,但整张脸似乎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是在下考虑不周。”他语气很柔和地道歉。
……这到底是考虑不周,还是就想让袁绍和刘备先打一阵子,好让她过去渔翁得利呢?
她没忍住,“我有一个朋友,与你意气相投,改天一定要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司马懿一愣,“将军的那位友朋姓甚名谁,而今何处?”
姓名有点怪,不能说,但现在就在她的包袱里,这个是确定的。
“曹操多疑,若咱们设伏,他恐怕是不会上当的,”张辽说道,“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假设伏兵,令其滞于此地,咱们便可从容南下。”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他们看看她,她看看他们。
“那咱们试试。”
陆廉的兵马已近长垣。
这里原为长罗侯国,据说前汉有位名叫常惠的大臣几番出使西域,又击败匈奴,立下大功,因而被封为长罗侯,长垣便是他的封地。
但王莽篡汉后,长罗侯国除,长垣渐渐也变成了一个并不起眼的小地方。直至许攸南下,秉着“老板的钱不是钱”的原则,令驻守这里的武将修了修城池,于是那高不过丈余的小城也就有了点重兵把守的气质。
这里的守军并不多,只作为运粮的一个中转点,因此只有随粮食而来的士兵进驻此城时,它才会真算得上一座防御工事……但这种事陆廉又不会知道。
她的斥候匆匆忙忙地跑过来,离远了看一看,再凑近好让对方守军射他两箭,带着甲胄上的箭矢回去复命。
这样一来,陆廉就很可能会做出错误的判断,比如说她需要在这里解决掉后面跟着的那支兵马。
“诱我出战?”
“许是诱明公出战,”荀攸说道,“陆廉兵精粮足,又有张辽太史慈这样的猛将,她可设伏于路,待明公近前,已入彀中。”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地图上一片模糊处画了个圈。
“此处有山,名为杨山,”荀攸又在一条长长的墨痕上点了点,“有大泽水汇入黄河。”
几个人一起将眼睛投向那个很适合打埋伏的地方,其中有人又提出几种想法、建议、以及质疑。
“若是陆廉早已识破长垣无守将,又将如何?”
荀攸摸摸胡子,“她识不破。”
为什么识不破,荀攸就不肯多作解释了,只继续说下去他的想法。
在荀攸看来,他们根本不需要追求以少胜多,与陆廉决战。
他们只要保持这个与陆廉为敌的姿态,冀州境内的士族自然会慷慨解囊,袁绍也会不得不做出极大让步,请这位被自己辜负的老友重新助他一臂之力。
这样一来,钱粮与根据地就都很容易解决了,只要主公挺过了初期最危险的时刻,并且能够向兖州人证明他会继续留在中原,那些蛇鼠两端的兖州世家就难办了。
……他们可能要变成蛇鼠三端。
基于这个出发点,荀攸认为他们可以在长垣虚张声势,与陆廉的伏兵对峙一阵,做出长垣守军也将出城围剿的假象,令陆廉恐惧地逃走就够了。
当然,陆廉作为当世名将,也可能真就跳出来准备和他们大决战一场,维护自己不败的声名,但谁会真同她打呢?
明公的兵马到时一定会跑得远远的,她要打,就去打袁本初的长垣吧!反正也不是他们的城池,随便打!
“不成。”曹操忽然说,“陆廉此人,与旁者大不相同。”
几名谋士和武将一起看向了上首处的主公。
他并不是全然没有获胜的机会,只是现在实力对调,他需要珍惜自己的每次出击,无法再向前度攻伐徐·州时那样挥洒兵力而已。
“咱们得想个办法,试一试她。”他说道。
夏侯惇皱起眉,不解地问道,“怎么试?”
“我有幼子,失散于乱军中,为陆廉所得,此子颇得我爱重,”他说,“我若遣一使,携礼物去陆廉军中,如何?”
尽管说起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曹操看起来平静极了,甚至带了一点微笑。
他伸出了既不细长,也不枯瘦的手,轻轻握住了红漆杯,于是那只手也染上了一丝猩红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