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周文惊慌的按住刘子光的嘴,探头到走廊里看了看,然后关上了门,把椅子拉到刘子光跟前说:“你小声点,八百万其实真的不多,你要知道县里这几年光修路花了多少钱,不活活吓死你,”
刘子光顿时想起每次來南泰县,路上总是会遇到堵车和修路,这已经成为一个常态了,如果哪天路上沒堵个个把钟头才叫奇怪,
“这南泰县的公路,怕是修了有好几年了吧,“刘子光说,
“要想富,先修路,南泰是国家级贫困县,每年光是国家扶贫拨款就是上千万,这些钱都砸到基建上去了,修路,盖大楼,搞形象工程,哪一项不要花钱,用的是扶贫款,进的是私人的腰包,张书记在的时候就因为行成一条产业链了,光是修路,就牵扯到交通、公安、建设、扶贫办等好几个衙门,这些衙门哪个不养着几十上百口子人,南泰县沒啥支柱经济,有点能量的人都进政府机关了,本事差点的就进事业单位,再差点的就当个旱涝保收的工勤人员,你要知道,政府拨款是有限的,地方财政又沒那么多钱,僧多粥少,不修路怎么养活这么多张嘴啊,”
周文顿了顿又说:“修路那事儿就不提了,全国基本都一样,就说这纪念碑的事情吧,这事儿是张书记在的时候拍的板,唐县长亲自抓的,县文化局设计的样式,建设局组织力量施工,建材供应和施工都是进行了招标的,这里面有多少个机关,多少人在参与,谁不得分一本羹,再说了,八百万是总标的,又不单单是一座纪念碑的造价,这里面道道多了,你也别大惊小怪,也别想打官司的事儿,老爷子按过手印的授权书,县公证处公证的,官司打到最高法院也赢不了,”
刘子光满腔怒火被周文一番话浇了个透心凉,这就是社会现实,别说是扶贫款、捐赠款了,就是赈灾款这些黑心的家伙们都会照拿不误的,这帮披着公仆外衣的家伙实际上就是趴在人民身上吸血的蚂蝗,
拿着老百姓的血汗钱,还要作威作福欺压老百姓,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今天若不是刘子光出面,老程头说什么也进不了白宫大楼,更见不到建设局的领导,搞不好还会被公仆们打将出去呢,
这些官场上的龌龊事儿刘子光不想管,也管不了,但是谁侵吞了老程头和野猪峪乡亲们合法的收入,这笔账一定要算清楚,他炯炯有神的望着老程头问道:“爷们,这口气你能咽的下去么,”
若是一般乡下老头,听了周文这番话恐怕早就怕了,平头老百姓哪能和当官的斗啊,官字两个口,说什么就是什么,已经在普通百姓心里形成了惯性思维,
但是老程头却不是一般人,那是十五岁就开始打鬼子,一杆老套筒,两把盒子炮纵横茫茫群山之间的老游击队员,四二年的老党员,见过毛主席、周总理、朱总司令的民兵代表,什么牛鬼蛇神沒见过,平日里谦和恭俭那是山民的美德,但是你真要把他逼到绝路上去,他可是什么都能豁出來的,
一直沒说话的老程头把烟袋锅子从嘴里拔出來,在鞋底上磕了嗑说:“告,告到首都也要告,我就不信了,毛主席他们打下來的天下变颜色了,这帮狗杂碎,比刮民党还乡团还狠,连死人的钱都讹,大不了俺这条老命豁出去了,也不能让贪官污吏再害人,”
“行,老爷子硬气,我陪您一路告到底,”刘子光起身和周文告辞,周文一听说他们要告状的事儿,吓得脸都白了,捶胸顿足拉着刘子光不让走,说你千万别害我,我还想吃这碗饭呢,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呢,
刘子光知道自己老同学的脾气,胆小怕事,却又喜欢投机取巧,有一点点的正义感和责任心,但绝对不多,给周市长当秘书的时候曾经有过一番雄心壮志,但是自打來了南泰县,接触了这些肮脏的官场黑幕之后,似乎整个人都消沉下去了,
事实上,周文的仕途也到了一个瓶颈期,他是市区人,沒有底子,原本的靠山周市长也调到省里去了,恐怕不会再有交集,即使有帮助也很有限,
而南泰县却是一个极其讲究背景资历人脉的地方,公务员阶层作为一个特殊的阶级,内部关系盘根错节,同学朋友亲戚师生,再加上互相通婚,随便拉一个人出來,都能牵扯出一大票关系來,这就是南泰官场可怕的地方,别看周文是堂堂的旅游局长,县长助理,抡起办事能量來,恐怕还不如他们局办的一个打字员,
所以,周文是很难升上去了,就调回市区都是痴心妄想,一个萝卜一个坑,市里的位子早有人占了,在县里既爬不上去,又不敢和他们同流合污,所以这个县长助理当得也很憋屈,
刘子光狞笑一声,丢下一句话:“周文,你真想在南泰县干一辈子啊,”然后和老程头出门走了,
出了白宫大门,才觉得豁然开朗,呆在那座表面洁白庞大壮丽内里却充满了蝇营狗苟之辈的建筑物里,让人感到莫名的压抑,
上了汽车,刘子光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问老程头:“老爷子,这告状可是门技术活,你打算从哪里开始,”
老程头说:“上市里告,市里不管是上省城,省城不管就去首都,我就不信告不赢这几个贪官污吏,”
刘子光一笑:“有您这句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