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位于半山腰,地势东高西低,主路只有一条,大约两米宽,像链条一样成合围之势,将农房串了起来。
叶家位于村子西面,地势较低。
夏木繁的目光顺着土路看向沿路盖的农房。
因为海拔较高,山路运送建筑材料不方便,因为房子大多就地取材,这里的房子都是夯土砖墙、毛石地基、木梁、木屋架,像屋顶的盖瓦、窗户玻璃、刷墙用的涂料得从山下背上来。
和旁边几家农房比,叶荣家的老屋子盖瓦破损、一部分窗户用报纸糊着、墙面剥落,显然年久失修。
既然叶荣每个月给家里寄了钱,加起来有几千块,为什么叶显福没有盖新房?这笔钱他用到了哪里?
叶荣是不是真的离开了家?为什么叶显福对儿子的安危毫不在意?
这些疑问,显然用温和的态度是得不到答案的。
村民看向夏木繁的眼神里有探索、好奇,也有警惕。
孙羡兵走上前,刚刚开口说一句话,村民们便轰地一下散开,退得老远,仿佛他身上有毒。
孙羡兵是农村人,看到村庄、农田、菜地便有天然的亲近感,原以为可以和老乡们亲切交流,没想到会受到排斥,不由得有些懊恼。
孙羡兵一把抓住靠得最近的村民胳膊:“老乡,我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见到叶荣回家来。”
听他问到叶荣,那个村民跑得更快,抬起胳膊甩开他:“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一溜烟跑得不见了踪影。
孙羡兵回头看了一眼夏木繁,两人眼神里都有了惊诧。
难道,这些村民知道些什么?
正在思索间,一个小伙子排开围观村民,径直朝着夏木繁等人走过来。
小伙子二十多岁年纪,黑黑瘦瘦的,个子很高,两颊没有什么肉,眼睛微眯,看上去有几分戾气。
小伙子打着赤脚,裤腿卷到小腿中央,一脚的泥巴,应该是刚从地里干活回来。他上下打量着夏木繁,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你就是我哥的女朋友?听说你是城里人,真看得上我们这小山沟?”
夏木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同样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一脸的不屑:“你就是叶聪吧?听说为了给你娶媳妇,你爸不惜咒自己病重把你哥骗回家来了?”
围观村民又靠近了些,议论声渐渐响了起来。
夏木繁耳朵灵敏,捕捉到了几句话。
“地里的活全靠叶聪。”
“是说叶荣怎么突然回来了。”
“嘘!小声点,叶聪可不好惹。”
夏木繁这针锋相对态度让叶聪很不爽,他冷着脸说:“我哥愿意回来,关你屁事?像你这么厉害的媳妇,我们家可高攀不起。”
夏木繁也跟着冷下了脸,眯着眼,嘴角微勾,一脸的嘲讽:“你们这样的家,谁爱嫁谁嫁,我是来找你哥的。”
“找我哥?”叶聪垂下眼皮,从
夏木繁身边快步走了过去,“我哥已经走了,你到城里找他去。”
“叶聪!”夏木繁叫住他,“你哥没有回城,所以我来找他。”
叶聪的拳头一下子握紧,脚步一顿,背影随之变得僵硬,
夏木繁立马警觉起来。
人类的所有下意识反应,都是漫长演化过程中自然选择的结果。我们的祖先在面对更加凶残的动物时,会下意识地冻结自己的反应以保全性命。比如:屏住呼吸、约束手脚动作、僵化脸部表情。
叶聪此刻的反应,正是一种“冻结反应”!
这说明,在听到警察寻找叶荣的消息后,叶聪感觉到了恐惧。
为什么恐惧?难道叶荣失踪与他有关?
夏木繁道:“叶荣是公职人员,单位管理很严格。他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探亲,可是现在却一直没有回单位销假,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叶聪到底年轻,听到夏木繁的话,拳头捏得更紧,强装镇静问:“意味着什么?”
夏木繁说:“意味他已经失踪,可以报警立案,开始侦查。”
叶聪颈脖僵硬地转过身来,与夏木繁视线相对:“旷工不是开除吗?怎么还会报警?”
夏木繁哑然失笑:“谁告诉你的?你哥在税务局工作,那是政府机关,怎么可能随便开除一名在编职工?你哥如果长期不和单位人事联系,他们肯定要报警找人。”
叶聪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坨铁,只有嘴微微张着。
他显然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村民们听到夏木繁的话,也都低下头,悄悄议论着什么。声音太低,夏木繁只能偶尔听到几个字眼。
——报警、政府、抓人。
山间麻雀叽叽喳喳,几只土狗在路边晃悠,屋前、墙头蹲着几只晒太阳的懒猫。夏木繁屏息凝神,努力倾听着动物们的心声。
【好多人,真热闹。上次这么热闹,还是那家小子考上大学吧?】
【可惜啊,砸破了脑壳,流了好多血。】
【被他弟背到山上去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哟~】
终于听到叶荣的消息,夏木繁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到底叶荣是死是活?
是谁砸破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