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萧琅来了。
就是这样鲜活跳脱的一个人,先帝驾崩后便被禁足在府中,至今已经两个月了。
说是禁足,其实就是变相软禁。
谁叫萧琅的错处太好挑了,新帝随便找个由头就把他压得死死的。
而且明面上只是禁足,依旧好吃好喝供着,丝毫没有亏待。
以至于辛家人就算上书陈情,言辞也不好太激烈,免得被反将一军。
苏宜丹只知道辛家肯定会保他性命无忧,具体的却不清楚。
可如果辛家真的城西马场都没保住,那萧琅……
她神色越在意,萧寂言看着便越觉得扎眼,敛下眉眼,语气听不出半分波折:“苏小姐与庆王,关系倒是很好。”
他从前奔走在外,一年到头也未必能回京三次,每每回来也只能暗处看她几眼,经常连话都说不上一句。
如今才关萧琅两个月,算什么?
她就担心了?
萧寂言没由来地想笑,凭着理智压下去,才后知后觉品出自己心里淡淡的酸味。
他并非喜欢拈酸吃醋的人,也素来以冷静面貌示人。
可一想到她现在好端端坐在眼前,心里想却是他弟弟萧琅,胸口便好似闷了一团灼热的潮气。
苏宜丹摸不准这位长公子的心思,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点点头。
萧寂言撇过头,不再看她,沉声道:“马场充公,是辛家为了保释庆王断尾求生之举。户部与工部已接手修整,预计月底马场将重新开放,届时皇家设宴、与百姓同乐,不出意外,那日你能见着庆王。”
苏宜丹蓦地
睁大眼,没想到马场易主是福不是祸,竟是庆王解禁的信号!
这时,茶室外传来随从恭敬的声音:“公子,该走了。”
苏宜丹一下子两件心事落地,起身时只觉肩上都轻松许多。
她福福身,语气诚挚:“今日多谢长公子。”
萧寂言却没理她,让随从拿上木盒,抬步跨出茶室的门槛。
苏宜丹抬头时,只来得及看见男人高大的背影,玄色衣摆拂过门槛,竟是径直离去。
她愣了愣,早就等在门口的脆桃跑过来,手里举着两根刚买的冰糖葫芦:“小姐!你怎么和司徒长公子喝起茶来了?要不是茶小二跟我说,我还不知道……”
苏宜丹捂了下小丫鬟喋喋不休的嘴,总觉得方才司徒翎离去时的心情不大好。
司徒家与新帝关系密切,听到她对庆王打听得这么积极,不高兴也正常。
但总归人家帮了她忙。
主仆二人到茶馆门口找了找,正看到从巷口缓缓驶出的司徒家马车,便挥挥手。
前头赶车的车夫看她一眼,可见一定是注意到了的,还转头向车内的男人问了一句,但最终也没停下。
海青色顶的马车就这么从她跟前经过,车轱辘碾着路边散落的碎石子儿,嘎吱作响。
苏宜丹的心也跟着颤了颤,只能眼巴巴望着它走远。
谁知马车驶出去不过几十步的距离,便忽然减速停下了。
侧窗布料被撩开,隐约可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冷冷一声:“过来。”
苏宜丹忙提着裙摆小跑过去,还没见着人就先露出明媚的笑容来。
一双杏眼弯弯,车顶摇晃的流苏投影在她眼里,好似树影婆娑。
“司徒公子?”
马车内,萧寂言正襟危坐,却忍不住微微侧目,余光落在她春花一般灿烂娇俏的脸上。
他斜着眼,唇角绷紧:“要我送你回家?”
苏家住在城南的南华巷,从这里过去凭双腿恐怕得走上一两个时辰。
他见这姑娘从茶馆出来,也没去寻马车,便以为她是没有乘自家的马车,想搭他的便车。
但苏宜丹今天是专门备了马车的,找他也不是为这个,说:“我是怕你走得太匆忙,没有听到我的道谢。”
“……就为这个?”萧寂言失语,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吩咐车夫停下,听她又讲几句废话。
知恩言谢是再普通不过的道理,苏宜丹不觉得有什么,从脆桃手里拿了一串糖葫芦,试探着问:“你要这个吗?为了感谢司徒公子,请你吃。”
她举着糖葫芦晃了晃。
脆桃替她买东西买出了经验,挑选的糖葫芦颗颗饱满、糖色均匀,而且一看就是隔夜做的,新鲜得很。
萧寂言这才侧过身子,往她这边靠了一点,自窗口居高临下盯着女子坦然磊落的脸。
半晌,他伸出手,玄色袖口下露出的一截腕骨微凸。
苏宜丹下意识将糖葫芦往前递了递,没想到那手却径直略过,目的明确地袭向糖葫芦后的人——
男人微凉的手指猝不及防落在她左侧脸颊,捏着软肉重重地掐了一把。
“?!好疼……”苏宜丹皱眉挣脱,无意识发出一声嗔怒的埋怨。
她捂着发热的脸颊,震惊又委屈地道:“……掐我干什么!”
萧寂言冷哼一声,夺过她手里的冰糖葫芦,避而不答:“东西收下了,走了。”
苏宜丹还想说什么,但对方已经松开手,侧帘落下,隔绝了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