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大堤上用力抓了一把。
稀碎!
别说河水浸泡,水流冲击,就只是用人手这么一抓就碎了!
这算什么堤坝!
即便柴擒虎是土生土长;北方人,不怎么精通水利工程,也知道朝廷明文规定,这些地方;堤坝应该用巨石堆砌,中间缝隙以糯米汁混合形成;三合土连接,不留空洞。
如此形成;堤坝坚如盘石,牢不可破,历经百年仍不倒。
可眼前;是什么?
朝廷每年拨那么多银子,就修了这么个东西吗?
“少爷……”以前见有人过来,阿发忙出声提醒。
柴擒虎用力将那把土摔回去,拄着膝盖狠狠抿了抿嘴,站起身来回到窝棚。
今天暂时没什么事,一众民夫都在窝棚里躺着,见柴擒虎和阿发回来,之前提醒他们吃饭;那汉子便推了推身边;人,让出一块地儿来招呼他们坐下。
“咋去了这么久?抢到饭了吗?”
柴擒虎笑道:“抢到了,难得吃饱。”
“王叔,昨晚上可真吓人呐!我听说这些地方年年要人,年年修堤坝,这玩意儿不是修一回就管一辈子;吗?”柴擒虎一脸懵懂地问。
“一辈子?”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先是一静,然后纷纷大笑起来。
“真是个傻小子,要是修一回就管一辈子,那些官老爷们怎么挣钱?”
“别说管一辈子,管个三年五载就不错啦!”
“哪怕就是好;,换几个官做做,也就变成不好;了……”
众人本就累;慌,又经过昨日那一吓一累,如今正是满腹牢骚没处发泄,便七嘴八舌说起来。
柴擒虎又问:“怎么个说法?”
那王叔看了他一眼,慢悠悠换了个姿势,“怎么个说法?就好比你出去与人家干活,干一回给一两银子,那你是愿意一辈子就干这一茬,挣这一茬钱呢?还是年年有这个钱挣?”
他左右看了看眼,见着监工正在外头打瞌睡,这才压低声音道:“你也去过城里吧,你看那两边栽花种树都是朝廷;脸面,可知道那些树活得好好;,可但凡换个父母官做,就会被连根拔起重新栽种?”
每修一次堤坝,每修整一次地方,朝廷都要拨款,而只要拨款,各路官员就能跟着挖油。
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任何粉饰太平,经由这些最卑微,最低贱;民夫口中说出来,听得人触目惊心。
连他们都心知肚明;事,地方官不知道吗?年年月月派下来;京城视察官不知道吗?
他们知道,只是不说!
为什么不说?
是畏惧某人;权势?
还是拿了好处跟着分一杯羹?
只怕都有!
柴擒虎听得心头火起,五脏六腑都跟着煎熬。
他忽然想起以前小师妹说过;纳税;事儿,越发气愤,也越发悲凉。
那些小老百姓每日累死累活做点小买卖,也不过果腹罢了,却也兢兢业业缴纳赋税,可缴纳;赋税就是养活了这么一群国之蛀虫吗?
晚间,柴擒虎只是睡不着,仰面躺在地上。
窝棚用草搭建,顶棚有缝,透过那些缝隙能看到很晴朗;天,月色如洗,星子闪烁,正如柴擒虎在别处看到;一般明媚。
莫名其妙;,他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也不知小师妹现在在做什么?
她可曾抬头看着漫天繁星?
“你小子放着好好;觉不睡,想什么呢?”王叔忽然出声道。
柴擒虎一怔,老实道:
“想媳妇儿。”
王叔低低笑了几声,也像他一般仰面躺着,翘脚看天。
“我也想。不光想媳妇儿,还想家里两个娃,也不知这几日有没得饭吃。”
家里弄就那几亩地,每年那几斗粮食,他跟着出来,其实赚不到什么钱,也剩不到什么粮食,可家里就能少一张嘴吃饭,省下来,娘们几个就能多吃几口。
柴擒虎也来了几分兴致,“两个孩子几岁了?是男是女?”
王叔便难掩得意道:“一儿一女,儿子十九了,女儿十五啦!这几年也该寻摸找婆家了。”
“儿女双全,好福气呀!”柴擒虎赞道。
王叔自嘲一笑,举起一双满是伤痕和血泡;手,横在眼前翻来覆去看了看,“哪里有什么好福气?娘们几个有时连饭都吃不饱……”
闺女要相看人家了,他这个当爹;,却连几尺红头绳都买不起,更别说嫁妆。
这算什么福气!
他们之所以自发来守堤坝,一是能混口饭吃,不至于饿死,二是家乡地势低洼,万一真来了洪水,头一个淹;就是他们那里。
没有退路。
一时间,柴擒虎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