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补中益气,清热解毒的海带排骨汤。 其实比这道汤更出名更经典的还有很多,比如猪肚汤,蹄花汤等。 但这年月猪肉贱,下水头蹄更贱,连苏北海本人都拿不定这位陈大人的心思,故而不敢冒进。 见到颇似故乡风味的靓汤,陈大人不免心生欢喜,面上虽未表现出来,可饮汤的速度说明一切。 一旁陪同的苏北海看了,心下大定。 老实讲,他其实喝不大惯这个。 海带的味道对他来说有些过于腥气了,跟排骨配在一起,感觉有点怪怪的。 若真凭喜好喝汤,苏北海宁肯抱一盆白菜叶子疙瘩汤! 但见陈大人喜欢,苏北海也硬着头皮痛喝一晚碗。 陈大人见状以为遇到同好,笑呵呵道:“没想到苏大人也爱这个。” 苏北海本就不喜水产,这会儿灌了一碗海带汤,只觉得鼻孔眼里都是腥气,面上却还要做出一副惊喜模样,“是,这汤口味清甜,难得对身体也有好处,下官也是爱喝的。” 陈大人频频点头,又向他脸上看了一回,正色道:“本官看你面色发暗,想必是体内有湿气,多喝些汤大有益处。” 苏北海:“……” 您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疯话? 我好歹只是被晒得发黄发灰,可您已经一整个发黑发亮了!到底是谁更暗啊? 另一位孙大人就笑,半是玩笑半认真道:“到底是陈大人,如今医术越发的好了!” 陈大人自己喜欢祛热祛湿这一套,还经常拉着周围的人认同,众人拗不过,少不得捏鼻子照做,时灵时不灵的。 每逢灵验,陈大人便十分得意。 若是不灵,他就装着没事儿人似的。 众人便都说笑起来。 一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陆续开始上面点。 有丫头报菜名,别的倒还罢了,唯独那孙大人一听有个鲅鱼水饺,顿时惊喜起来,忙夹了一只来吃。 果然是鲅鱼馅儿! 薄薄的面皮擀得很劲道,捏成鼓鼓的元宝肚子,里面塞满了雪白的鱼肉,夹一点脆嫩的韭菜,鲜甜而多汁。 孙大人连吃几个,只觉得满口香甜,一路来的疲惫都消失了似的。 一盘饺子而已,却在无意中触碰了回忆,令孙大人难得感慨起来。 他出生北边的渔村,幼时家贫,没什么好东西,几乎一日三餐都是炖鱼。 即便逢年过节吃顿包子饺子,也都是各色水产。 白肉不顶饿,半大孩子饿得尤其快。 他做梦都想饱饱地吃一顿猪肉。 那该是什么滋味儿啊? 只是这么一想,口水都快流下来。 孙大人的童年充斥着腥气,偶尔随父亲进城卖货,也被人捏着鼻子嘲笑臭打鱼的。 他曾痛恨那股萦绕不去的海腥味,更痛恨仿佛永远都吃不到尽头的鱼! 他觉得羞耻。 当时他就想,若来日发达,此生必不再吃鱼! 哪怕有人丢到眼前,求着他,他也不吃! 后来父亲出远海摸了大珍珠,偷偷出去换了钱,果然发达了。 再后来,孙大人一家人搬到城里,过上了梦寐以求的远离渔村的生活,果然不再吃鱼。 曾经遥不可及的肥猪嫩鸭成了餐桌上的常客,哪怕不是逢年过节,大家也可以随便吃白面儿的肉蛋饺子包子了。 可也不知怎的,他反而又渐渐怀念起曾经的老味道。 但那个时候,饱经风霜的双亲早已驾鹤西去,再也没有人为他做炖得稀烂的煮鱼,熬得看不出原本模样的虾酱。 孙大人终于实现了自己儿时的誓言: 他的生活中不再充斥着鱼腥。 可偶尔午夜梦回,却并未感受到曾经幻想的快乐。 当时的孙大人笑自己矫情,可后来夫人一句话意外点醒了他。 “你这必然是想家了。” 孙大人恍然大悟。 哦,我果然是有点想家了。 想那个爹娘犹在的,破破烂烂的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