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在民,民意在我;我即天意,我为万民。”
“我根本就不想和你攀比什么香火,较量什么资历。区区虚名,怎入我眼?符元仙翁,你只要知道,我并非来征求你的意见的,我只是来通知你的——”
她说话间,背后红旗漫卷又收束,便有千万红霞,满眼瑞气,香风阵阵,瑞霭重重。旗帜展开,便有凤凰掠过三千繁花,妙丽无双,天下太平;旗帜卷起,更有山河虚影一现而过,大道无言,观尽千年。
如果秦姝能回过头去看一眼这面旗帜,便会认得出这熟悉的旧物:
这分明是裹过她人生中,最后一片栖身之所的长旗。
在满室香烟与哀泣声中,在灿金与雪白的花丛中,曾将她冰冷的身躯温柔地覆盖过的,那面缀有金穗的红旗,此时此刻,将这一抹明艳端庄的颜色延伸到了远方的游子身边,要接引这永不归巢的凤凰,在异界他乡成就伟业。
然而秦姝半点回头的意思也没有,不知是已经隐隐感应到了这份熟悉的气息,亦或者是对一切都早有预料,只凝视着符元仙翁浑浊的双眼,平静道:
“你今日须要和我,对赌这三界生灵姻缘大权。”
“若我真能让许宣亲口说出与白素贞和离的话语,且人间县令也如此裁决的话,那你就要将对妖怪红线的操控权,毫无条件尽数转让给我——你敢比么?”
这番言论,这番作为,虽然险些把符元仙翁给气出内伤气到吐血,可到头来,他也无法反驳半分:
因为按照《天界大典》的规定,当两位神仙要争夺同一权柄的时候,必须要在实绩上分出个高低来,有能者当居其位。
但符元仙翁刚一听那话,便怒急攻心,不仅不想和秦姝比,甚至还想凭着一身法力,把她的要求给打回去;因此眼下他这一落败,就必须要接受秦姝的挑战了。
因为败者就是弱者,而按照“实力至上”的原则,弱者是没有资格拒绝任何来自强者的东西的,哪怕是来自胜者的挑战,都是对败者的赏赐!
于是到头来,在满地断壁残垣中,须发皆白的老仙翁竟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骨头似的,刚动了动被吓到移动不得的僵硬的脚,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踉踉跄跄跪倒在秦姝面前,嘶声道:
“……多谢秦君赏赐,不胜感激。如此荣幸,我岂有拒绝之理?若秦君不嫌我污了尊驾清目,这番比试,我自然奉陪。”
他说话间,天边红旗漫卷,猎猎不休,天道威势在这凛冽风声中传遍三十三重天每一角落,压得符元仙翁身上竟似乎有千百万座大山似的,愣是直不起腰来。于是他只能保持着这个卑微的姿势,从那伛偻的身形下传出模糊的声音:
“如果秦君能赢下这场比试,我自然将妖怪红线掌控权拱手让出。可如果秦君输了呢?”
秦姝一怔,把这几个字细细地咀嚼着重复了一番,就像是听见了什么特别逗人的笑话似的,端丽的面容上都有了点浅浅的笑意:
“如果我输了?嗯,这是个好问题,且让我想想。”
这个笑意不可谓不真诚,不可谓不美,恍若一阵寒风吹开满树素白;然而直面此美景的符元仙翁本人却只觉胆寒,甚至开始在心底唾骂自己了:
我问什么问?这简直就是在找死!刚刚我真是猪油蒙了心,脑子进了水,竟敢去问她的规划……虽说按照常理,的确该问一问对方要拿什么当彩头,可她是怎样的人物?我哪里配冒昧跟她说话!哎,果然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用了,连带着刚刚被吓傻了,连强弱尊卑的礼节都不分了!
他在这边悔不迭地将身躯蜷缩得更低,只恨不能当场把自己活埋进土里;然而天知道,秦姝那边是真的没有嘲笑符元仙翁的意思,只是很单纯地没想好要用什么去当做比试的彩头而已。
——可这番误会又能怪谁呢?胜者便是强者,强者随便一句话,都是要引得刚刚落败、恨不得将自己贬入尘土的弱者万般揣摩的。
于是在尚且跪在地面上的符元仙翁愈发战战兢兢、魂魄欲裂之下,秦姝思考片刻后,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如果我输了,便将太虚幻境拱手相让,把放春山上所有灵芝仙草尽数赠予仙翁,连同这六合灵妙真君的称号也奉送给你。”
符元仙翁闻言,大惊失色,连连叩首,口称“折杀我也”;秦姝却再未曾理会他半分,只御起长风,连祥云都不用,简之又简地向等候在一旁的引愁金女那边潇洒行去了。
这一言落定,风云皆止,雷霆声消。万丈高的红旗虚影顷刻间化作千百道霞光消散在天地间,在天道的见证下,关乎“三界姻缘”的比试之局就此定下:
黑白对抗,壁垒分明;山川为盘,众生作棋。
只等那破天一子,落定乾坤,便要决出日后亿万年的婚姻大局!
引愁金女看着远处玄衣女子从容行来的身影,只觉眼眶有些发热,视线也有些模糊了。
她在心里笑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