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去歇息,谁知不多时,仍是来了,或站或跪,或去烧纸,或去制金银荷包等等,自发自觉地忙碌着。
她本来完全不知道哪个是榆木,哪个是榆花儿。
但是他们,却牢牢记着杨登的好,为此不惜身体也要送他最后一程。
杨仪走了会儿,心头的酸楚,逼得她止步。
手抵着廊柱,她镇定了会儿,才把又涌出的泪逼了回去。
杨仪先去给榆木料理腿上的伤,不料榆花儿因听说了哥哥昏倒,也跑来了。
见到杨仪忽然来到,女孩儿赶忙跪倒。小连去扶住,让她坐回榻上。
杨仪之前听小连说的时候,知道榆花儿年纪小,谁知当面见了,竟仿佛十一二岁的样子,杨仪心中的骇然之意从眼眸中流露出来。
她端详着榆花儿,摸摸她的小脸。
榆花儿的泪落在杨仪的手上,女孩儿流着泪道:“我真的见到永安侯了,大人跟小连姐姐都没有骗我。”苍白的小脸上露出带泪的笑容。
杨仪定神,先查看榆木的伤。
本来杨登已经给少年处置过,静静休养,不出十天半月便能大大好转。
但这少年因悲戚于杨登的逝世,竟非得咬牙守灵,弄得伤口又恶化了,这幸而是在冬日,不然,毒血溃脓,这两条腿再也不用想要了。
杨仪急忙给他清理伤口,用药,缝合。
这一切明明是极疼的,但榆木却一声不吭,纵然额头的汗湿了一层。
连杨仪也不由地佩服。
最后,是小连帮着将他的膝盖包扎起来。
杨仪坐着调息,吩咐道:“这几天务必不要动……听见了?”本还要多说几句,但已经气力不济。
榆木虽不敢违抗她的话,但……他低声道:“我想守着杨大人。”
“你的腿,是父亲救回来的,你若不珍惜,他就算……身在九泉,也不能安心。”
榆木咬牙垂泪:“我、我听永安侯的就是了。”
杨仪看向榆花儿,女孩儿机灵,刚要动。杨仪探臂摁住她:“别动。”
给她诊了脉:“最近可觉着哪里不妥么?”
小连在旁道:“她说了两次肚子疼。”
“现在还疼吗?”
榆花儿终于点头:“疼。”
杨仪又听了会儿,蹙眉问道:“在吃什么药?”
小连在旁看的心头一紧,道:“姑娘,我因见那大夫的药似乎没什么效用,所以自己给她换了人参生化汤,八珍丸。”
人参生化汤益气养血,八珍丸也有调补气血的功效。杨仪点头,这便是首肯的意思。
小连心弦才松了松,杨仪问:“之前是用的什么药?”
小连道:“他用的是‘桃红四物汤’,说是祛淤养气的。”
杨仪愕然:“那人知不知道榆花儿的病症?”
小连道:“他毕竟是个男人,岂能跟他细说,之前他诊了脉,又看了榆花儿的脸色,问她的经期之类,听她说肚子疼,便开了一副‘血府逐瘀汤’,我因为觉着太重了,提醒他改改,才用了‘桃红四物汤’。”
杨仪顿时后怕。
原来榆花儿是小产,气血虚弱,并不是什么经期不调之类的病症,如果用什么血府逐瘀汤,只会导致她血气涌动下红不止,必将酿成大症。
杨仪又惊又有些气:“这本来不是什么棘手的病症,为何竟能如此用药?”
又想到榆花儿此刻还是肚子疼,只怕内症未除,毕竟她小产之后便又伤情过度,又强撑着去守灵,再加上那庸医开的凉药……
刚才杨仪给她诊脉,便察觉她脉沉紧,这是宫寒的症状,又加上脸色蜡白,手腕冰凉,只怕失于调养外加凉药之害,已经伤到了她的身体。
此时,榆花儿小声道:“那大夫问我多大,我、我看出他很嫌弃我……”
那大夫起初以为榆花儿是行经的病症,后来不知从哪里听说了风言风语,他虽不敢冷脸,但种种轻慢已经自言语中流露出来。
有了这种心思,哪里还肯好好给榆花儿治疗。榆花儿又不笨,自然感觉得出来,便不肯再给他看。
杨仪一窒。
虽然都是大夫,但人跟人也自不一样。
榆花儿这件事里,这小女孩儿她明明是受害者,可是对某些人而言,她却成了什么失去所谓“贞节”的浪□□子。
其实有偏见的何止是那大夫,不去怪罪禽兽,反而苛责受害之人……也是有些世人的通病。
杨仪站起身,走到外间。
小连忙跟上,忐忑地低声问:“姑娘,难道……榆花儿有什么不妥吗?”
杨仪道:“给她开药那人迂腐不堪,心思偏狭,且是个庸医!那‘桃红四物汤’里的白芍,红花都是寒凉的药,她一个小姑娘,又刚损了身子,如何能承受?我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