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鬼灵跟我打招呼,或者是靠近我,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有所求,无论是求我帮助它们圆满生前的遗憾,还是让我传话,或是帮忙找尸体和物件,我都很有经验。
但今天,我不想理它,解雨臣在外面跟敌人火拼,我实在没有心情去满足一个灵体的需要。
军官见我无视它,也没有纠缠,只是坐在餐桌前,脸转向张日山。
张日山扑捉到了我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开口道:“秦小姐还没有吃晚饭吧,我让厨房给你做。”他顺势邀我入座,我想拒绝,但又有些好奇这个人的身份。
他是大堂经理,可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个搞服务行业的。
难道,张日山也是混帮派的吗?
我走过去,绕过军官的位置,在它旁边坐下,张日山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不明白为什么我要刻意绕远,但他没有发问。
“小解那边,你不用担心,已经派人过去了,只是处理善后需要时间。”张日山面无表情,像是安慰,又像只是单纯的陈述。
“先生,不需要报警吗?”我问,对方既不叫解雨臣小花,也不叫他花儿爷,倒像是长辈的口吻,这让我很难判断张日山和解雨臣到底是什么关系。
张日山道:“有时候,警察的办事效率,不如新月饭店。”他意有所指,却不明言,张日山知道女孩儿对九门之事一无所知,但也不想临时扯谎。
要和解雨臣在一起的女孩子,就没有办法再过普通人的生活了,她总有一天要面对,眼前的女孩儿虽然什么都不明白,但从进入饭店到现在,却也没有六神无主,这是一件好事,张日山觉得解雨臣有福。
我不置可否,那军官的手突然横过我的脸,指向一个地方,我虽然很想克制自己,却还是本能地朝那边一瞥,那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有一套茶具。
张日山像是看出了我的意思:“小姐喝茶吗?”话音甫落,一名侍应从不远处过来,手里提着烧开的水壶。
我又想拒绝,我并不想喝茶,喝茶会让我失眠,可那侍应已经在展示沏茶技术了,这时候让对方停下来显然不合适。我不知道大半夜的怎么还有服务生值夜班,而且张日山刚问出口,这人就过来了。
我有点窘迫,埋怨地看了军官一眼,原来他刚才示意我喝茶。其实我对军官的本来面目还是有些好奇,人死后的灵魂会呈现两种状态,一种是年迈的,一种是年轻的,这要取决于死者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瞬间的希冀。
是希望自己回到过去,还是保持现状,前者的灵魂就是年轻的,后者便是衰老的。
大多数时候,灵魂都会以生前最后穿的那身衣服的样子出现。
军官一身民国时期的戎装,头上还带着大檐帽,我觉得他这一身很眼熟,琢磨半天,才想到他很像旧社会的军阀。
为什么这个人死前会穿成这样,难道他喜欢cosplay(角色扮演),结果在cos的时候死掉了吗?
我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谬,军官只在张日山附近徘徊,想必是跟这个人有密切的关系。
难道是张日山杀了它?
张日山遁着我的视线看向军官,只是在他眼里,那个座位上空空荡荡:“秦小姐,那边有什么不妥吗?”他终于忍不住了。
我回过神:“抱歉,我只是很想解雨臣。”我随口瞎掰,张日山明显不信,但他不追问,我也装傻。
我很难交到朋友,因为我眼睛里的世界跟普通人是不一样的,鬼灵能感应到我,当它们在我视线范围走动的时候,我很难集中精力,而且,它们大多会来骚扰我。
这会让我看起来好像心不在焉,容易走神,接人待物没有诚意,就比如现在。
张日山一直在观察这个女孩儿,她的视线总是偏向一侧,似乎那里有自己看不见的东西存在。
这时,声声慢送来了点心和夜宵,我觉得受之有愧,感到无措,现在已经凌晨3点多了,我要是厨师,得把点餐的骂死。
她甚至还给我准备了一瓶鲜橙多。
看来我在新月饭店已经有了备注。
之前还没觉得饿,闻到饭菜的香味儿饥饿感简直排山倒海,我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了他们的好意。
军官忽然面向戏台,一挥胳膊,他的手穿过我面前的餐盘,直接打在我的脸上。
灵魂状态下的能量其实很微弱,一般情况下是碰不到实物,但我的体制特别,它们都能跟我接触。
冰冷的触感让我一激灵,那军官好像也很莫名,他看着我,一脸诧异。
我摸了摸脸,只能假装无事发生。
耳边传来戏腔乐曲,竟是那戏班子又开唱了,军官碰了碰我的胳膊,示意我看戏。
如果张日山不在这里,我可以让军官走开,也可以让戏班子安静,可现在我只能埋头苦吃,尽量表现得一切如常。
军官见我故意无视,有些不满,用力地撞了一下我的手,鲜橙多的瓶身差点被他撞掉。
我怒视过去,却见戏台上的表演陡然一变,戏班子被几个日本兵穿着的人围了起来,我听不清双方的语言,但肯定不会友好,下一秒,日本兵便对着戏班子一通扫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