膜一片血色,还有虫子似的光斑在眼球上游走。
夜色中的山林,线条和色块都开始扭曲,有如水面漂浮的油膜。
黎述凭着所剩无几的触觉,跪在地上,摸索着前进,碎石磨得他膝盖剧痛,只能以发丝的些微颤动来感受风向,尽量往上风向挪动。
心里祈祷着,能在半路遇到还没走远的陈池,看在他挡了王婆婆一会儿的份上,搭把手搀扶他下山。
“咳……”黎述小声咳嗽。
也许刚才被王婆婆勒断了肋骨,咳这几下,差点没把黎述痛厥过去。
冷汗浸湿发根,卫衣兜帽像秤砣一样,坠得他昨晚上被陆西沉掐伤的脖子生疼。
操你妈的,陆西沉。
黎述想到陆西沉就来气,但就是这股怒气,此时此刻在支撑着他咬紧牙关往前爬。
他要是现在就死了,不是白跟陆西沉睡了?
那也太亏了。
不能死,起码不能死在这儿。
不亲手把陆西沉弄死,他做鬼都不得安宁。
前方温度骤降,地面的触感也有所变化,黎述头皮一紧,还以为是王婆婆绕远路给他打了个埋伏,登时僵在原地。
万幸,这一回黎述的运气没那么糟。
一座溶洞横亘在前方,黎述拨开遮挡洞口的爬山虎,艰难地爬了进去,寻思这地方隐蔽,暂且在溶洞里休息一会儿,看看能不能恢复视力,涨点儿精神力。
不然,以他目前的状态,即使不在半道撞上王婆婆,也极有可能失足摔落山崖。
那死得可忒冤了点儿。
溶洞四通八达,朦胧间,能听到哗哗的水流声和呜呜的风声。黎述找了块平整些的大石头,倚靠冰凉的岩壁,瘫坐下去。
水声嘀嗒,在洞穴中回响。
黎述缓了口气,心跳逐渐恢复平稳,耳鸣有所缓解,取而代之的是愈发响亮,愈发尖锐的水滴声。
嘀嗒。
嘀——嗒——
钟乳石上每一滴凝水滴落,都在折磨黎述脆弱不堪,敏感万分的神经。心头蒸腾出几分烦躁和杀意,身上好像有蚂蚁在爬,怎么坐都不自在。
好吵。
吵死了。
能不能闭嘴啊!!!
倏地,黎述浑身血液冰凉,艰难找回些许理智。
他还是被诡异影响了,本以为精神力下降只会带来失去五感的恶果,是他想简单了。
实际上,精神力滑落到一个极端危险的数字后,更可怕的是对思维的摧毁。
简单的信息在他脑海中会生出复杂的含义,棘手到难以处理。复杂的信息会像瀑布一样,冲垮他虫蛀到千疮百孔的理智。
黎述不知水滴声是大还是小,是存在还是不存在,是有害还是无害。
更吊诡的是,他钻入思维的死巷后又忍不住扪心自问,这个突然出现的溶洞是真的存在吗?
怎么好巧不巧,出现在他逃亡的必经之路上?
会不会是王婆婆的陷阱?
或者干脆是,他已然躺在王婆婆口中,从洞壁上延伸而下此起彼伏的钟乳石,根本就是王婆婆腐烂的牙齿呢?
现在的他,真的还活着吗?
洞壁上坑坑洼洼的,生着细小的孔洞,是千百年来流水侵蚀,岁月流逝的痕迹。
一个个小窟窿眼儿边缘凸起,隔着湿透的卫衣,硌着黎述后背,触感分明。
黎述反复舔舐干燥开裂的嘴唇,撕扯指甲盖边缘的倒刺,直到撕出血,不知是什么缘故,竟开始毛骨悚然,坐立难安起来,总感觉那些密密麻麻的孔洞后面,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受不了了。
黎述用最后的意志力强撑着站起身,摇摇晃晃,像一个行将就木的死人,往洞口的方向挪动。
一只脚迈出洞穴,浓稠的白雾散去,山林间再没有古怪的甜香,新鲜的山风吹得黎述脸颊剌剌儿地疼。
薄如刀片的月光刺激到视网膜,一眨眼,就潸然泪下。
这时候,身后的溶洞里响起一道让黎述头皮发麻,莫不如真的疯了算了的声音。
“你要去哪?”
轻轻的脚步声,鞋底摩擦过碎石。
随着空气的些微扰动,那人走到了他身旁,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却有着强大的存在感。
那人顿了顿,又问:“……你哭什么?”
突然,王婆婆的手指蜷曲,向外绽开,靠近黎述的几根手指无火自燃,幽绿的鬼火熄灭,居然被烧成碳灰,矻矻簌簌掉了一地。
只见那生着人嘴的掌心中间密密麻麻插着七八张扑克牌,被扎成了靶子。
纸牌边缘锋利,缭绕着猩红光晕。
黎述从王婆婆手心里滚出来,脸色苍白得吓人,跪趴在地,抠着喉咙发出几声干呕。
抬起头时,直播间的观众们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一道血痕自黎述嘴角划到右耳根,小半张脸鲜血淋漓。
黎述长相俊俏中带了些阴柔,本就偏精致姣好挂,现在破了相,倒给他平添三分凶狠戾气。
仿佛,这才是他的本相。
弹幕暂停,随即,像雪崩一样刷屏,言语间充斥着对黎述操作的怀疑,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