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今天有常朝,不是因为李隆基心血来潮,打算过问一下国事,而是因为杨玉环的事情,需要更多人知道。
寅时刚到,龙武军和宫女内侍们便先一步出发,而杨玉环头戴幕篱遮住面容,在妹妹杨绛以及郭淑率领的一众隋王府女婢的陪伴下,前往兴庆宫的主门兴庆门。
正常来说,宫殿的主门都是向南开,但是兴庆宫的主门是向西开。
吴怀实一马当先,朝着宫门方向打了一个手势,大门打开,他便带着所有的龙武军、宦官、宫女先一步进入兴庆宫。
而杨玉环则是跪在宫门之外,因为她要祈求圣人,代替亡姐,继续为太后追福。
祈求圣人,不是她的事,而是跪在最前面的郭淑,以及提前被高力士打了招呼的驸马杨洄。
因为眼下的杨玉环,是弘农杨氏小宗内的一名未出阁少女,生父已经死了,只能靠族内长辈做主。
杨洄是代表宗族,因为他这一支观王房,在族内势力最横,而观王房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谁袭观国公,谁就是宗长,上一任观国公,就是杨洄的亲爹杨慎交,但是杨洄很遗憾没能袭爵。
这就是为什么,他这么在乎国公的爵位,准确来说,人家在乎的只是观国公,因为这个爵位代表着可以掌控家族。
至于郭淑,则是代表隋王,又或者说,代表寿王。
因为“死”在宫里的杨太真,是前寿王妃,虽然寿王妃死了,但是为太后祈福不能停,必须有人接上,既然以前是寿王府出的人追福,那么接追福的,自然还是李琩的事情。
陆陆续续的,百官逐渐抵达兴庆门外,他们自然被眼前的一幕吸引住了。
这是干什么?杨洄犯什么错了?还是隋王妃犯错了?
不到寅时末,兴庆门是不开的,所有官员们需要在这里一直等到开门验籍。
于是,人越来越多
李岫悄咪咪的走过去,俯身蹲下,凑过去询问杨洄道:
“我说大郎,你这是干什么?”
杨洄抬头道:“太真观女冠杨氏病故,太后追福无人,我从族内另募一女弟子,祈求能继续主持太真观,为太后追福。”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保持在一个正常的音调。
但是呢,自打李岫一过来,很多好事者便已经将耳朵给竖起来了,所以杨洄的回答,站的近的人已经听到了。
那么站的远的,就会悄悄拉扯前面的小声询问一番,一传十,十传百,一小会的功夫,很多人便知道了。
李林甫一脸懵逼,不对呀,昨天在花萼相辉楼面圣的时候,杨太真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逝了呢?
我昨天瞅她那副模样,也不像是有病啊?怎么?招惹圣人,被圣人打死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如果连李林甫都懵逼,那么其他人更懵逼了,因为杨玉环眼下头顶带着幕篱,又穿着一身宽大的衣服,别人根本没办法将她认出来。
而萧华,则是仔细的打量着杨绛的面容,这里面很多人不知道杨绛是谁,但是他知道。
虽然此女眼下面容哀戚,但以萧华的眼光毒辣,还是能看的出,这是强装的,真正的悲伤很难装出来。
于是他又开始打量那名跪在地上,头戴幕篱的女子。
沉默片刻后,萧华疑惑的上前几步,打算再仔细询问一下杨洄,偏偏这时候,一阵小风吹来,萧华顿时一愣,迈出去的脚步赶紧收回,就这么又给退了回来。
他是中书侍郎,天子近侍,见过杨太真太多次了。
这时候,宫门打开,殿中监黎敬仁走了出来,上前询问杨洄等人。
郭淑和杨洄赶忙将诉求表达了一番,这次的回话,声音更大,人们都听的清清楚楚。
黎敬仁点了点头:
“好,那我这便上禀圣人,好让圣人知晓你们的一番孝心。”
然后,黎敬仁看也不看群臣一眼,就这么转身又回去了
勤政务本楼。
“蠢货!蠢货!”
“这么点差事,你都能办砸了,养你何用?”
高力士一脸怒火,一鞭一鞭的抽在吴怀实的后背。
眼下的吴坏实是跪着的,已经褪去上衣,露出皮肉,就等着挨罚呢。
高力士一点不放水,每一鞭子下去,那都是要见血的,不消片刻,吴怀实的后背已经是血肉模糊了。
但此人也是个硬汉,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罢了罢了,”殿内的李隆基沉声道:
“朕还没让你责罚,你倒是先动上手了,不要觉得你是朕的老人,朕就能一次一次容忍你。”
话是骂的高力士,其实是点醒吴怀实。
太真见到了李琩,李隆基比任何人都生气,只不过人家面上没有显露出来。
高力士深知圣人脾性,心知圣人眼下的状态才是最可怕的,所以只能狠狠的鞭打吴坏实,以期圣人消气。
“老奴知错,只是这个奴婢平日里被老奴给骄纵惯了,这么大差事交给他都能办砸,老奴实在是气不过,”高力士气喘吁吁道:
“请圣人罢了他的官,夺了他的职。”
李隆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