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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上马,离开前,忍不住又深深看裴椹一眼。

裴椹一直僵坐着,直到马蹄声渐渐远去,耳边风声忽然呼啸,仿佛猛烈向他卷集。

他闭了闭眼,终于再难克制情绪,重重一拳砸在地面,指骨擦破,流出鲜红。

他刚才没有胡说,也不是气话,他确实不是对方想象中的那种人。他没什么君子风度,否则不会在失忆时用尽心思。

若再不让对方离开,他怕他会克制不住,说出,甚至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他也没想过什么大义,陆骘才是殿下说的那种人。

他只是身在其位,有些事和责任,必须承担。他想收复北地,是因为祖父、伯父、堂兄,还有无数并州军,都葬身在那,他要实现他们的遗志,要将他们的尸骨迎回。

至于其他,在乱世来之前,他没想过。

若是可以,若是没有这样的身份,若是世道和平,他甚至想一直当那个裴二——那个心中只有娘子,每日出关打打仗,贩些皮子回家改善伙食,再给娘子买些新衣和首饰,就心满意足的普通人,裴二。

可他不是普通人,他的娘子也不是,对方是李玹的儿子,身负国仇家恨和天下大义,尤其对方还是……男子。

他是因为对方不是女子,就不喜欢了吗?裴椹在心中问自己,但很快就否定。

他以前没对哪个女子动心,男子自然也没有,迄今唯一让他心动的,就只有殿下。

可他忽然又想起……还是在陆骘军营的那晚,意外看到之前山寨的赵三当家等人。

当时夜风习习,火堆旁一个跟赵三当家一起投军、以前也是山寨人的士兵,语气有些暧昧说:“嗳,三当家,宣四当家竟然也在这军中,你今日怎么不去寻他说话?”

赵三当家显然尴尬,忙阻止:“你可别乱说,当初我误会他是女子,已给他添了不少麻烦,让他困扰不已。如今早就知道真相,我又不是真喜欢男子,还去找他干什么?岂不又给他添麻烦?”

当时因夜风吹来,他刚好听见这几句,加上饮了些酒,许是微醺,下意识皱眉:只因对方不是女子,就轻易又说不喜欢,这样的喜欢未免太浅。

是的,他若只因殿下不是女子,就不喜欢,那他的喜欢未免太浅。

可彻底想起成亲期间的一切后,他又不得不承认,赵三当家的话未尝没有道理。正常人都是赵三当家那样,不会忽然喜欢上同性,殿下定然也是。而他误认对方是女子,屡屡表达心意,又亲密接触,是否已经让对方万分困扰?

明明恢复记忆后,殿下向他解释过,他们是假成亲,可他固执地不信。若非后来要隐瞒身份,在永丰镇的最后那几天,对方也不可能与他假戏真做。

还有上次在画舫,对方也已经将话说的那么清楚,想要回佛珠,又要还他玉镯,可他还是没回过味,以为是立场让对方不承认感情。

而方才他问对方会不会嫁给他,对方明显也吃惊万分。

所以,他让殿下困扰了吗?他以为的两情相悦,其实一直是他一厢情愿……

殿下为了父亲李玹,为了西南义军和天下大义来劝说他时,定没想到,他其实藏着一片不可言说的私心。

裴椹闭了闭眼,只觉耳边和心中的风声都越来越盛,刮得心脏生疼。他忍不住弯下腰,紧紧攥住拳,掌心一片刺痛。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期间似乎有部下来跟他说什么,他亦没听见。

直到手脚都僵到没有知觉,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是收到报信后,率救兵紧急赶来的杨元羿。

见坡地上一片狼藉,围杀的敌军已经不见踪影,只有裴椹如石像般静坐,神情麻木,指节一片青紫渗血,杨元羿不由愣了一下,忙翻身下马,快步走过来,问:“俭之,这是怎么回事?敌军呢?”

顿了顿,又谨慎试探问:“我听说是对面的义……叛军围杀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暂时休战?怎么忽然动手,那位殿下……”

还没说完,旁边一名裴椹带来的部下上前附耳告知:“少将军,是敌军那位殿下带人来救了将军。”

“哦。”杨元羿顿时松一口气。

还好,来之前,他差点以为夫妻反目,不是就好。

想完,杨元羿又看向裴椹,见他还是一动不动,干脆一屁股坐在旁边,接着再看他一眼,见他还是不动,想了想,又挥挥手,让其他人都走远,然后兀自说起正事。

“对了俭之,我爷爷的信已经到了,另外雍州的张大人也让人送信过来。我爷爷说时局太乱,司州和金陵那边都……总之,他劝你再观望观望,不要轻易下决定。不过他也说了,不管你怎么选,他都支持。至于张大人,我感觉他还是有些倾向金陵那边,但也说了,主要还是要看你意思……”

顿了顿,又说:“那什么,我之前在军营里听说,对面的义……叛军也想招揽你,你怎么想?”

说完见他不答,又兀自分析:“要我说,他们实力还是有些薄弱,现在想拉拢你,估计是担心荆襄的薄胤攻打他们。另外那位太子殿下被圈禁十八年,如今心性如何也不清楚,尚需再了解,不过公主……”

话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