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兄妹刚入城,便有一干衙役提着浆糊桶和告示,忙着满城张贴告示。
他们正想前去暗暗查探一番,却直接被一名衙役认了出来:“哟,是您二位啊!”
衙役名叫杨徵,还记得郭氏兄妹。
当时他正在衙门口值班,见太爷待这二人亲厚无比,他还大放厥词,猜这两人是太爷的丈人爹丈母娘来着。
见了熟人,事情自是好办了。
杨徵把手头上的活儿交给了同僚,叫他们先忙,自己要将太爷的贵客引到衙门去。
听说这二人是太爷的贵客,这帮衙役一句怪话没有,接了他手上的告示,自去办事。
郭姑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她丈夫本是个小吏,五年前死在了任上。
她娘家只一个哥哥,势单力孤,婆家强逼着她铰了头发,送进庵堂里祈福守寡。
后来,自家哥哥办事勤谨,在县主手下得了脸,才求到了县主面前,把自己接出了那清苦之地。
因着丈夫的工作,郭姑子见惯了惫懒怠惰的差役。
哪怕是分内之事,他们也是能躲则躲,能甩则甩,背地里总有一箩筐的牢骚和埋怨,要是谁躲了清闲,必是要挨白眼和一通嘀咕的。
从繁华之地来到这边陲小县,却见到了令行禁止、上下一心的吏治气象,郭姑子颇觉奇异。
路上,她自然地打听起来,太爷要张贴什么告示。
这非是什么隐私之事,杨徵自是言无不尽:“哦,太爷说要十个懂手艺的乞丐,比如数来宝啊,莲花落、打竹板之类的,招他们入衙表演。”
“乞丐”二字,让兄妹二人对望了一眼。
看来,这闻人太爷确是消息灵通,耳聪目明。
郭姑子试探着道:“怎的突然要招乞丐上门?”
“这就不晓得了。”杨徵一脸的理所当然,“太爷办事,总有他的道理嘛。”
当初,为着讨回被扣押的石料,乐无涯亲自走了一趟冉丘关,在异族面前谈笑自若之余,三场射箭比试,灭足了景族的威风。
何青松等人亲眼目睹了太爷的勇武,回县一讲,一干衙役顿时胆寒。
这段时日下来,太爷雷厉风行,赏罚分明,更是叫他们服气。
既是心折于他,他们自是心甘情愿地为太爷办事,再没有二话的。
乐无涯见郭氏兄妹从天而降,不仅带来了茶花、花工,还带来了一纸契约,中间诸样条款列举分明、没有丝毫不周全之处,笑逐颜开,直接包下了四海楼的三楼,叫厨师热锅宽油,热热闹闹地炒上几桌油水多、滋味足的大菜,先饱了他们的肚子,再带他们去荒山附近新搭好的一爿木板房休息。
那些负责护送茶花的脚夫、花工们一路劳碌辛苦,还没开干,便先得了一顿实惠的大菜,欢喜之余,心知太爷必是个大方之人。
只要好好干,少不了他们的好处。
郭氏兄妹则是
被乐无涯叫到衙内,单独款待了一番,又寻了间客房叫他们歇下,午后再去忙移花之事。
二人自然不提戚红妆也到了南亭,只说在路上遇到两名心怀不轨的流丐,眼看着他们往南亭城里来了,请乐无涯小心,别让南亭百姓有了门户之危。
听了这话,乐无涯的表情并不多么紧急,热情地招呼他们:“知道啦,快吃菜,吃菜。”
郭大哥有些心急,想要出言再劝一劝,可被妹妹眼睛一瞟,便不再多嘴。
这是南亭,不是桐庐,许多事情还由不得他们插嘴。
兄妹二人刚歇下不到小半个时辰,郭姑子就听到院内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郭大哥吃饱喝足,鼾声如雷,并未听到这动静。
郭姑子则没有中午小憩的习惯,只想让哥哥多休息一会儿。
她把窗户推开一条小缝,向外看去。
十个被简单拾掇过的乞丐,正被衙役们引着向后堂而去。
郭姑子暗暗地点了头。
闻人县令确实把这帮衙役差遣得如臂指使。
头中午贴的告示,这么会子功夫,人就找齐了。
换言之,这南亭县中,乞丐确实不少。
……
乐无涯吩咐将乞丐们带到衙内小花园的凉亭前。
见十名乞丐推推挤挤地站齐了,乐无涯眯着眼看向日头:“还挺快。”
领头的杨徵躬身答道:“太爷吩咐,不敢不快。”
乐无涯有凉亭蔽日,懒洋洋地用软扇打着风,闭目养神:“唱一段,叫爷听听。”
他又补充道:“挨个唱。爷不是齐宣王,少给我整滥竽充数那出。”
乐无涯不仅要他们独唱,还特意点了主题。
碰见当官的怎么唱,碰见经商的怎么唱,碰见夫人小姐怎么唱。
总而言之,不许重样。
这一诈,还真被他诈出个只会三板斧的充数的来。
那是个身量单薄的小子,唱了三四句水词儿,便不晓得再怎么编下去了。
他瑟瑟地告饶:“太爷,小的不是故意的……”
乐无涯一扬扇,轻描淡写道:“抓起来。当我南亭衙门的榜是这么好揭的么?”
小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