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来的司礼太监李公公对上了视线。
见他目光闪烁,解季同心中就有了几分猜测。
和李公公走出殿门后不久,他蓦然发问:“李公公,二十余日前,我随皇上商议景族赫连彻入京之事,恰逢这二人第一日到京,在宫门前候旨。你去通传时,可看清了那闻人县令的面目?”
李公公微微打了个哆嗦,又回想起来那张让他心悸的面孔。
看到如此反应,解季同已然心知肚明。
他问:“您可有同皇上说起过?”
李公公忙忙摇头,惶然道:“解大人,奴才这双眼睛、这张嘴巴,都是为皇上生的,只能说让皇上高兴的话、做让皇上高兴的事儿L,可不敢胡沁啊。”
谁都知道,那死鬼乐无涯凭一己之力,成了皇上一块积年的心病。
他怎敢跑到皇上面前说,有个七品小官,长得和那乐无涯特别相似?
到时候,闻人县令会怎么样不好说,自己是必然要倒大霉的。
听李公公如是说,解季同心下便有了几分成数,径直向守仁殿而去。
皇上正在守仁殿侧殿的珍奇阁中,欣赏古玩,聊以消遣。
见解季同踏入其中,行礼问安,他照旧摆出了那张和颜悦色的面孔。
“玉衡来了?”他指一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回话,“怎么样,问得如何啊?”
解季同谢
恩过后,斜着身子,坐在椅子的边角处,暗暗呼出一口长气。
自从真正成为皇上的心腹、臂膀,他就仿佛日日置身在殿试之中,每日都要经历一场主题不同的大考。
与殿试不同的是,现如今的自己,没有荣耀加身的期许,没有挥洒意气的兴奋,只有在日复一日的消磨间,慢慢枯朽麻木。
他垂着手,规规矩矩地答道:“回皇上,吕德曜与闻人约皆已问过话,各领赏罚,出宫去了。”
皇上“嗯”了一声:“我是问,他们人怎么样?”
“吕德曜,尽管昏聩,可算得上听话恭谨。”
“闻人约……”
解季同顿了顿,想起了那人清正执拗的目光,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就像是隔着遥远的时空,被过去的自己失望又愤怒地看了一眼。
他简明扼要地给出了他的评价:
“人中龙凤也。”
“哦?”
皇上感兴趣地从珍玩间抬起头来:“知节、知是先前总对他赞誉有加,朕还有些不相信,一个举人出身的县令,真会明珠蒙尘,流落到南亭那等边陲小县去?既然玉衡你也这么说,那就当真是有点意思了。”
他放下手中的放大镜,笑道:“玉衡,你说,要不要朕召他一见啊?”
解季同以目视地,不动声色道:“回皇上。微臣认为,此时此刻,您不必见他。”
皇上语气微沉,作出饶有兴趣的样子:“为何?”
解季同心知,皇上这是不高兴了。
但他必须如此做。
不知怎的,他私心作祟,不想让皇上这样快地注意到闻人约与乐无涯的相似之处。
至少要等他政绩斐然、羽翼丰满时,那时机才勉强合适。
就当是……维护昔年的自己吧。
解季同垂着眼睛,一字一字地说着几年前的自己绝不会说出口的奉承之语:“依微臣所想,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以他之才,早晚有一日,定会堂堂正正地走到您面前,给您一个惊喜。”
皇上想了一想,眉间隐约的阴霾被愉悦取代:“好啊。那朕便等着看那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