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让他感到烦躁的声音说道:“我明白您对押沙龙殿下的期许……但是陛下,殿下实在是太年轻了,他甚至没有打过一次仗。”
“他会处理好的。”他看见自己摆了摆手,“另外,不要轻易让他离开战场,我希望他至少在半年内不要回到卫城。”
当时并不是傍晚,可他看着窗外的太阳缓缓下沉,血红色的光拖曳着人影愈来愈长。白昼将尽,房间里不只有他一人,可他总觉得周围空荡荡的——像是她带着塔玛离开后的很多个傍晚一样——孤独在他心中蔓延。
他看见另一个自己拿起国玺,想要在那张委任的诏书上印章,他冲过去,想要阻止他,想要将国玺从对方手中夺走,但一阵刺目的白光闪过,像是骤然炸开的烈日,他手上既没有国玺,也没有融化后的红泥,只有一颗白色的石子,年轻的埃斐坐在他对面,他们正在下棋。
“如果是我的话……”她说,“既然我占据着信息上的优势,不妨利用这一点。我可以给你透露一些关于未来的消息——内容是破碎的,没有具体关联,但足以让你产生一些错误的联想,当你以为自己正在有意识地避免这种情况时,实则是踏入了我预先编织的陷阱。当你事后意识到这一点,也无法对我有任何责怪,因为我提供给你的消息都是真实的,只是你自己的理解出现了偏差。”
“呜哇,好可怕。”他假装打了个寒颤,“如果以后我得罪了你,麻烦直接用鞭子抽我。”
“在这个信息不便于传递的时代,巧妙利用手头的信息优势,有时会产生意想不到的结果,这就是我为什么总是跟你强调以色列应该拥有一个真正的情报机构……”埃斐敲了敲桌面,棋盘上又只剩下两枚白子了,“看来这一局又是我赢了。”
第187章
“陛下。”
上帝啊——尽管他已经不怎么相信它了,只是习惯使然——押沙龙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两个字。
自从他率领军队长驱直入,全面占领了卫城与王宫后,那些没能逃走的贵族们就立刻改口,尊他为以色列至高无上的王(不久之前,这个称谓还属于他的父亲大卫),仿佛这样能使他高兴,他的部下们反倒慢了一拍,才跟着他们一起尊称他为陛下。
其实押沙龙并不在意他们怎么称呼自己,真正令他感到厌烦的是登上王座后的一系列麻烦事。所有人好像忽然不会处理工作了,每天都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定夺,长篇累牍的公文堆在桌案上像是一堵高墙,其中至少有一半会让他感觉“但凡动过一点脑子都不该有这种想法”。
比如有人建议他成立一支特殊军队去屠戮那些抗议他篡位的普通百姓,“直到卫城的每一个水沟里都流淌着反对者的血” ,那个人如此写道,认为这样才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押沙龙不知道这么做能不能“儆”到谁,但他脑海里已经浮现出猊下挥舞着鞭子把他抽得满王宫逃窜的景象。
每天都有人提出类似的愚蠢想法,一开口就是“陛下这……” , “陛下那……” ,像是一□□ /配期的公鸭在他耳边啰嗦不停,押沙龙不得不耐着性子婉拒他们,他们之中大多是以色列南部的大贵族,这场叛变发动得太急迫,现在他需仰仗他们的力量,不方便直接朝他们发脾气。
好在这次向他觐见的是他在希伯伦的心腹之一,至少让押沙龙牵动嘴角时不那么艰难了:“怎么了,亚希多弗?”
“您这几天一直忙于公务……”说着,对方迟疑了一下, “以至于在其他方面有所耽搁。我等认为如今时机恰当,您可以试着去先王的后宫走动一下。”
“亚希多弗……”押沙龙感觉太阳穴的抽痛愈演愈烈,“我以为你是来给我减少一点麻烦的。”
“按照祖训,先王的继承人也将继承先王的后妃①。”亚希多弗说,“而且您登基为王的当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亚希暖绞死,让她背后的耶布斯人胆战心惊,这对您与本地的贵族们交好并无益处,如果您亲近几位妃嫔……”
“在我还没有对你发怒之前,见好就收。”他阴沉地打断了对方,“我不是为了睡我父亲的女人才发起战争的,多加……类似的言论,我以后都不想再听见。”
他看见对方仓惶、不知所措的面庞——年轻人,押沙龙想,尽管对方实际上还比他年长一岁。他拾回笑容,轻声安抚了几句,直到对方脸颊上重新有了血色,才送对方离开。
大门阖上后,整个大殿又只剩下押沙龙一人。他特意没有让宫仆在一旁服侍,好让自己久违地获得些许宁静。
攻入卫城的过程比他想象中顺利,他熟知卫城的守卫军布局,轮换时间,以及军队中层中有哪些人容易被收买,哪些人贪生怕死,哪些人对现状忿忿不平,渴望机遇……最重要的是,现在王室对各方局势的情报似乎不像过去那么敏感了。
看来他猜得没错,猊下离开后,以色列最重要的情报机构“归栖者”出了大问题。
“猊下……”押沙龙喃喃道,“现在一定很生气吧。”
虽然这么说,但当他想起对方时,首先想到的还是对方沉静的、墨水晕开似的微笑。
他看着由香柏木搭建而成,雕花上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