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多没有回答,但当希兰将玻璃瓶递给她的时候,她也没有拒绝。
立香觉得眼前的这一幕简直古怪透顶,但两名当事人似乎都浑然不觉。
“里面装着什么?”她问。
“毒药。”
“……真的?”
“当然是骗你的。”希兰吐了吐舌头,与其说是在和熟人说话,不如说是在和童年的玩伴玩闹,“但也相差无几了,它会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痛苦,可能还会要了你的命。”
面对这不靠谱的回答,狄多几乎要被他气笑了:“就没有一点好处?你可真是擅长劝服别人。”
“可它会让你想起一个人。”希兰看着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真挚,“一个很重要的人。”
闻言,狄多再次陷入了沉默——这一次,沉默漫长到让整座王殿都变得死气沉沉。
正当立香以为她会敲一敲权杖,命令卫兵把他们关进地牢时,狄多拧开了瓶塞,血的气味蔓延开来,连距离稍远的马修都感到了一丝不适,她却将它一饮而尽。
第225章
她感觉身体发热,在噩梦的阴影中,火光透过她的皮肤照亮了四周。她闻见硝烟的气味,血的气味,几乎盖过了一切——田间的野花、仓库里的谷物、咸盐的海水、蒸发在艳阳下的热汗、黄昏时刻升起的袅袅炊烟,一切的味道,家的味道——浓烈、刺鼻,唤醒了熟悉的疼痛。
不知为何,她有点想哭, 但体内的火烧干了她的眼泪。
“不是这里。”她听见那个声音——陌生的声音, 但令她怀恋,“往回走,你的家不在这里。”
她在虚无中迷失了方向,只是毫无目的地向前,周围只有黑暗和灰雾,唯有那个声音陪伴着她,鼓励着她。渐渐的,周围有了光,雾气中响起了其他人的声音,嘈杂、但很热闹,同样令她感到熟悉。
“你又走神了。”
当她回过神时, 发现有人牵住了她的手——一个身材高挑,草绿色长发的年轻人正冲她微笑。他长得和她很像, 但更加美丽,身上散发出一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气息。
她是第一次见到他, 但心里知道对方很快就要离开了。
“我的小妹。”他亲昵地叫她, “心里藏着什么苦恼吗?”
周围到处都是人,一派车水马龙的繁荣景象。
未来的人们肯定难以想象, 曾经有这样一个国家,点缀在黎凡特漫长的海岸线上,住在里面的人们都脚步轻快,脸上是无忧无虑的微笑——那是不曾忍饥挨饿的人才会有的笑容,一个能让所有努力的人都有所回报的国家,才能让人们拥有这种笑容。
“我很害怕。”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一个小女孩的声音,说猊下(那是谁?)不久前告诉她,等她长大之后,就会将黎凡特银行全权托付给她。
“这是一件好事。”青年问,“为什么要害怕呢?”
“我不够好,可能会做错事……也许我根本没能力承担这些。”她难过地回答,“猊下会对我失望的……如果我能像哥哥那样优秀就好了。”
是了,当时的她还只是一个习惯了跟在别人身后的小女孩,过去是哥哥,现在是猊下。
“再勇敢的鸟儿,在初次俯瞰大地时都会感到不安。”他摸了摸她的发顶,“可它们注定要在更广阔的天地间翱翔——你就是这样的鸟儿,我的小妹。”
她极少质疑自己的兄长,但也没有轻易相信这番话:“真的吗?”
“当然。”对方笑了,“要对自己更有信心才行啊——”
她听见他念了她的名字,不是狄多,也不是以莉莎,是比那更加久远的名字……一个被尘封已久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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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又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了。”希兰感慨道,“地中海国家的大牢就是这样,又湿又热,再多待一会儿,人身上就该长青苔了。”
“无意冒犯,希兰阁下,但这里最没资格说这些话的人就是您啊……”马修摸了摸自己湿漉漉的发梢,语气难得埋怨起来,“如果您没有让狄多女王喝下那种奇怪的东西,害女王当场晕倒,我们也不会被卫兵关进大牢。”
立香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但在心里默默赞同了马修。不仅如此,希兰还拒绝协助他们出逃,但提及他这么做的原因,他又三缄其口,只是说还不到让他们知道这些的时候。
藤丸立香一直是温和的老好人脾气,但在这段时间已经充分体会到了同伴当谜语人有多么挑动一个人的神经。
他当时破罐破摔地问道:“所以我们要等多久,才能等到这个'需要知道这些'的时候?”
“如果进展顺利的话,等我们离开大牢之后,你就会知道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大牢?”
“正确的时候。”
有那么一瞬间,立香愿意冒着死亡的风险,只为对希兰使用一次炎拳。
“总感觉希兰阁下说法的方式和加荷里斯先生有点像呢……”马修说,“就是那种……咳咳,大英公务员的感觉。明明每个问题都回答了,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你猜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