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他主动搭了把手。
等她把水桶放下去后,梅林转动转轴:“你难道不担心他吃饱喝足后去劫掠别人?他有一把小刀——对全副武装的骑士们来说,那只是一把生了锈的黄油刀,但对普通人而言, 一把黄油刀也足够致命了。”
摩根慢了一拍才回应:“……什么?”
“对于大部分人,开始从死人身上扒东西只是一种征兆。”他继续道, “很快他们就将学会从活人身上偷,而当自己手里拿着可以威胁别人性命的东西时,他们会发现用抢得更快。”
“你昨天敢用那把藏在法杖里的剑威胁一个残疾的逃兵,明天就敢用那把剑威胁我。”摩根叹了口气,“别再闹这种滑坡谬误①的笑话了,梅林。我不否认有人是这样一步步沦为了奸/淫掳掠的强盗,可你至少该看看那个人——他的右手残疾,左手拿刀连上下挥舞都困难,而且身患重疾,从这里离开之后,他或许活不过三天。”
“重疾?”
“他的裤子上都是粪便,明显有腹泻的症状, 粪便如稀水且带脓血,大概率是患了痢疾。”她说,“多半是喝了生水导致的……如果有良好的卫生条件和不错的体魄,也许能够自愈,但以那个人的情况,撑不了多久。”
她的言语中没有责怪的意思,但梅林还是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
他见过不少有远见卓识的人,摩根并不是其中最伶牙俐齿的那个——事实上,她很少主动表达想法,对于自己的言行几乎称得上谨慎,但她每次开口,似乎都能微妙地让他如鲠在喉。
梅林还不能完全搞清其中的原因,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位年轻的公主如今成长为了一个与他和乌瑟预料中完全不同的人,而且远比他们想象得要出色… …对于亚瑟而言,这可算不上是什么好消息。
由于这种五味杂陈的感情,摩根让他帮忙把栎树下吊着的屋主放下来,为他下葬时,梅林也只是顺从地照做了,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继续前进,花了近一天的时间,终于在太阳彻底落山前找到了一个有点人烟的村庄。
梅林找了一户人家借宿,户主的妻子显然很警惕摩根,虽然没有拒绝他们,但只允许他们在驴棚里过夜。
他很肯定,只要摩根稍微施展一下魅力,老洛克(这户人家的姓氏)和他的儿子小洛克都会求着她住进这栋农舍最好的房间里——不过他可爱的小公主肯定不会这么做,那么这活也只好由他来干了。
正当梅林打算和老洛克的妻子说几句俏皮话,并且暗示摩根和他是一对恋人,不会对她的婚姻造成任何不好的影响时,他听见了摩根的声音:“这样已经很好了,非常感谢。”
……好吧,出师未捷身先死。
对于自己要和一头母驴同眠的现实,摩根表现出了超凡的耐性,甚至在他面露异色时反过来劝他:“只要别太在意气味,在有牲畜的棚子里过夜是一个好选择,它们的体温能帮人熬过冰冷的夜晚。”
梅林倒是不介意睡在驴棚里,但他很在意摩根为什么不介意睡在驴棚里。
入夜后,周围的农户家都逐一熄灭了灯火。梅林躺在干草堆上,看着夜幕中黯淡的月亮和稀疏的星辰,忍不住问道:“在卡梅洛特的时候,伏提庚是不是待你很不好?”
摩根没有睡着——当然,哪怕对方睡着了,他也能追到梦里去问她:“怎么忽然问这种问题?”
“你现在安之若素得就像从小一直睡在驴棚里一样……”
“你说话讨人厌的程度就像你从小吃泔水长大一样。”
“我的错。”梅林举起双手,“如果现在再敞亮一点,你就会看见我正在用法国人的礼仪向你道歉。”
黑暗中响起了摩根的笑声——这是不是他第一次听见对方这样笑?
原来听见她轻快的笑声能让人这样高兴。
“叔父待我不坏……其实他多数时间都在国王大厅睡觉,从不管事,卡美洛特基本由我管理。”摩根说,“我要求农田轮耕,种植豆科牧草,由宫廷锻造农具统一向农户发放,叔父也都采纳了,除了不允许我改变卡美洛特现有的布局,他很少驳回什么。虽然不明白叔父为什么要将我抓到卡美洛特,但他没有做过什么伤害我的事。”
“目前还没有——但如果你晚走几秒,情况就不一定了。”梅林在“目前”两个字上加了重音,“伏提庚进入冬眠是在为交/配积蓄能量……而在他的计划中,那个要为他孕育子嗣的母体就是你。”
“我是他有血t缘关系的侄女。”
“而伏提庚是龙——相信我,小公主,不要在有关性的伦理问题上相信这种有两根老二的幻想种。”
闻言,摩根嗤笑一声:“你在这个问题上确实有发言权,梦魔先生。”
梅林一定以及肯定对方在嘲弄他……但他不知为何没有生气,反而心跳微微加快,仿佛刚刚被她挑逗了似的。好在光线足够昏暗,摩根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
“关键在于你的妖精血统。”对于梦魔来说,要摆脱那种令人浮想联翩(但也可能根本不存在)的暧昧氛围实在是一件难事,何况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