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爱……”
梅林的目光越过篝火台,在人群中找到了摩根。她脸上那晦涩难明的表情,在烟雾中若隐若现,与其说是对死者的哀悼,不如说是一种久远的怅惘。也许是往日见过类似的光景,眼前的一幕并没有直接勾起她的哀伤,而是猝不及防地击中了她,使她落入了旧时光的陷阱里。
……卡美洛特以前也出现过这样大规模的死亡吗?
葬礼结束后,梅林本想去找摩根,但被艾斯——是的,又是他——中途拦住,虽然对方只是出于礼貌想同他打个招呼,但梅林心里还是有种遭遇了克星的挫折感。
“晚上好,梅林阁下。”对方轻轻咳t嗽一声,“容我提醒,您看向猊下的目光未免有点太露骨了。”
“别表现得好像你刚认识我一样,艾斯亲。”梅林说,“而且十个男人里至少有九个会这么看她。”剩下的那个则对女人不感兴趣。
甚至不需要看到对方张开嘴(虽然戴着那个头盔确实什么也看不到),梅林就知道他又要把话题扯到什么“长辈”、“两代人”和“您怎么能对朋友的女儿下手”上了。为了避免听到那些老掉牙,但每次都能让成功他郁闷一阵的劝告,梅林主动岔开了话题:“话说回来,为什么你要称呼小公主为猊下?”
“这个嘛……”艾斯摸了摸头盔,梅林猜他本来是想抓抓头发什么的,“该怎么说呢?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在得知猊下的真实身份后,我也试过用'殿下'作为尊称,但心里总有一股违和感。猊下当时看出了我的迷茫,主动提议我可以这么称呼她……说来也奇怪,在此之前,我从未听过这个称谓,但一听到猊下提起,就莫名感到合适,仿佛这两个字本就属于她一样。”
“猊下”这个称谓是从远古时期的美索不达米亚流传下来的,起初专指乌鲁克的宰相缇克曼努,后来渐渐发展为了对拥有智慧之人的尊称,某种意义上确实很合适。
不过梅林并不打算告诉艾斯这件事,以免对方知道后太过得意……好吧,很难想象大个子骑士得意洋洋的样子,但他还是不想告诉他。
就在这时,摩根走了过来,朝他们微微颔首:“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只是一点微末的工作,不值得您的称赞。”艾斯谦虚地表示。
“小公主亲一下,大哥哥就不辛苦了。”
“梅林阁下……”
摩根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回应,只是随意笑了笑,但那笑容很快褪为了哀愁:“气氛真是压抑啊。”
“毕竟葬礼才刚刚结束。”艾斯说,“有些是为死去的亲朋好友而哀伤,也有些是对未知的死亡感到恐惧……病疫的威胁还笼罩着整个村落,人们感到不安也是正常的。 ”
摩根既没有认同,也没有反驳,目光落到了他身上:“那是……鲁特琴?”
“嗯,在一棵栎树下找到的。”他隐去了那个被吊死的男人,不过对方多半也能猜到,这又不是什么能从树上长出来的果实,战乱时期遗落的乐器大多是死去的吟游诗人们留下的。
“和我印象中长得不太一样……但还是叫人怀念。”摩根轻声道,“能把琴借给我一会儿吗?”
“你会弹鲁特琴?”
“会一点。”摩根脸上浮现出怀旧的微笑,“我有过两位精通音律的朋友,一位擅长竖琴,一位擅长鲁特琴,我也因此受惠,对乐理有些粗浅的了解… …不过那位朋友弹的鲁特琴只有两弦,你这把是四弦,我可能需要适应一下。”
梅林将鲁特琴递给她,摩根倚坐在新建成的水井边,为琴调校音准。他并不是这方面的达者,但也能看出摩根对鲁特琴绝不只有“粗浅的了解”。
廷塔哲对贵女的家族教育还包括音乐吗?也有可能是她在卡美洛特养的宫廷诗人……反正不可能是伏提庚,龙族对音乐这门艺术的最大贡献就是离那些精贵的乐器越远越好。
校正完音准后,她拨弄了几下琴弦,似是在确认音阶,梅林看见她的嘴唇嚅动了一下,声音听不清晰,只能从她的口型辨认:“死亡只不过是另一种开始①。”
鲁特琴第一次真正响起时,琴声好似叹息,俄而便随着晚风飘散在空气中,但还是成功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但自那之后,吸引他们的便不再是琴声了——或者说,不再只是琴声了,而是一种更难以描绘,但庞然的力量,是清朗的鲁特琴,轻柔的歌声,以及她身上散发出的宁静与慈爱。那种美的气度,让整个灰翠镇陷入了静谧,人们不受控制地围聚过来,虽然不敢离她太近,神情中的彷徨与不安却得以平息。
梅林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的景象,看到火光映照着她的脸,看到婆娑的树影在她披散的金发间摇曳,他只感觉身体奇怪地颤栗,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从骨血渗透到皮肤,像热气一样沿着他的发梢挥发到空气中,仅仅片刻就令他筋疲力尽。
有那么一会儿,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从身体里扯了出来,然而这种疼痛终究还是令他感到甜蜜。作为梦魔,他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品尝过许多人类的情感,有愉快也有悲伤,有情爱也有憎恶,但从未像现在这样,宁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