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怎么又回来了?”
姚皇后见她去而复返,十分诧异。
沈拂烟顶着一头宫装花髻,面色认真又规矩。
“母后,儿臣思来想去,总觉得今日在慈宁宫中,父皇的心情十分不虞,想来也是为了儿臣与太后娘娘之间的龃龉忧神,不管怎么说,太后娘娘也是后宫之尊,儿臣这番进宫,是想去慈宁宫向太后娘娘跪恩。”
姚皇后闻言展开眉眼,心底对沈拂烟又高看了两分。
太后做得那般出格,就连她亦是十分生气,觉得太后没有将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动沈拂烟,就是动她的脸。
然而齐渊帝孝子心肠,终究不忍对太后苛责,仅仅是发现太后装病那会有些气闷,过后与她一同用膳时,却又总是提起儿时之事。
姚皇后便知道,齐渊帝心底实则是不愿因此事折辱太后的。
现在沈拂烟居然主动要去低头,不是她自己的亲生女儿,姚皇后自然不会心疼。
此举反而会让齐渊帝龙心大悦,觉得是她这个义母做得好,将沈拂烟教导得如此识大体。
“你有心了,快起来。”姚皇后言笑晏晏地看向沈拂烟,又命身旁嬷嬷下去扶人,宫女倒茶。
“你能这样想,本宫十分欣慰,太后确实是想错了法子,本心还是盼着你们好,既如此,今日已经晚了,宫门又已落钥,不如你在宫中歇一日,明日一早再去慈宁宫。”
沈拂烟松了口气,叩头称是。
是夜,她被安置在皇后宫中的偏殿。
这里离主殿不远不近,中间隔了一个园子,还算自在。
待到夜深人静,沈拂烟从袖中掏出备好的夜行服,将长发束在脑后,看了眼寂静无人的皇宫,悄声从宫中翻出。
宫内到处都建着老虎洞,石砌、方形,两侧都有门,供不在主子身侧伺候的太监、宫女通行。
这么晚,各宫都落了宫门,除了巡逻禁军,宫内再无其他人走动。
沈拂烟手里攥着迷药,脸上蒙着一层纱,只露出两眼,为了不让人发现,还特意将眉眼描浓了一些。
她顺着老虎洞慢慢潜去慈宁宫,宫墙高耸,对她来说却只是脚步轻点的功夫就翻过去了。
萧祯住的那间偏殿漆黑一片,宫人也都十分惫懒,里外竟连个守夜的人都没有,
沈拂烟摸过去观察一番,直接踏进了屋子。
萧祯躺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沈拂烟难受地皱了皱眉,这才发现情急之下,她与秦逸玄竟将萧祯未醒一事忘了。
如今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她上前站在床边,忍着心底的焦急在萧祯身上找了找。
身上肯定是没有的,那草药多半在淮东王府里,但有黑甲军在,她若拿着萧祯的身份牌子去,说不定还有一线可能。
事到如今,只能先对不起萧祯了。
沈拂烟一咬牙,在他身上摸索起来。
没想到手下人一个动弹,萧祯竟在黑夜里睁开了眼。
“阿钰……”
沈拂烟一身朴素装束,他神志不清,看见那张脸便恍惚着喃喃开口。
沈拂烟脸色一变,连忙抽手准备离开。
“阿钰!别走!”萧祯哀求,“我好像下地狱了,可阎王不肯收我,不肯放我见你,现在是梦吗?一定是梦……”
沈拂烟动作一顿,折返回去,肃声道:“看清我到底是谁,萧祯,你纵火差点烧死我,更何况你如今半边身子都烧成了炭,就算捡回一条命,往后也寸步难行了,我现在与你做个交易。”
萧祯的神智渐渐回转,目光变冷。
身上蚀骨的痛楚传来,却不及他内心悲恸。
“是你,”他怔怔看着沈拂烟,意识到自己躺在慈宁宫中,而现在是深夜,“太后让你在这?你给本王滚!”
萧祯误以为沈拂烟被太后安排。
“放心,我们的婚事已经被陛下撤了,太后再也不能强迫我俩,我是偷偷潜来的,做个交易吧,我为你报你亡妻的仇,你将长生草给我。”
提到亡妻,萧祯的眼神方才又有了一丝波动。
“报仇……”
他想坐起身,然而稍微一动弹,浑身便传来钻心的痛。
沈拂烟冷厉地看着他:“看看你这副窝囊的样子,你的阿钰会愿意见你如此吗?她是被太后害得惨死,你不但不给她报仇,反而自己寻死觅活,如今半边身子残着,躺在慈宁宫里任人鱼肉!”
她对裴晏危心软,骂起别的男人来倒是毫不客气,萧祯向来众星捧月,就算前夜太后说了那么一通,令他打击颇大,却也未被人毫不留情地指着骂过。
这一骂,像是感染风寒的人灌下了一碗倒满油辣子的热汤,从他耳中进去,顺着四肢百骸走遍全身,倏然洗去了一身沉郁的死志。
萧祯的目光变了。
“你要长生草?”他躺在榻上不得动弹,气势却慢慢回升,“可本王这副模样,也只有长生草能够救了。”
沈拂烟死死攥紧手心:“你对太后下不了手,但我可以。”
萧祯闻言轻轻一笑:“谁说下不了手?本王手里黑甲军百人,不说带兵打仗,豁出去弄死个太后却是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