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画好的表格。
表格有两列,左侧是用途,右侧是金额。
户口和学籍:25万
学费:5万/每年
住宿费伙食费:3万/每年
零花钱:500块/每月
……
这张表格占据两页纸,除了户口学籍零花钱,还有每个月给弟弟置办衣物鞋子的钱,带他去游乐园的钱,给他订牛奶买退烧药的钱……林林总总三十七项,每一项花销都严格计算有零有整。
表格最后一行写的是,每周带他去吃一次汉堡薯条:40块/每次。
在表格最下方,挤着一行吝啬的小字——
剩余自用:374块。
四十五万现金,沉甸甸一大包,被他埋在床底下的土坑里。
他先拿出五万给霍深送过去。
弟弟要去找小伙伴玩,不跟他去。
靳寒送完钱又去裴溪洄马上要读的学校看了看,回来时天色渐暗,他接上弟弟一起回家。
刚打开门就觉得不对,门口有一堆洒落的土。
他立刻冲到卧室,果不其然,钱没了。
床铺被搬到一边,坑里空空如也。
土渣从床下一路洒到门口,早被人转移走了。
靳寒眼前一黑,当场瘫倒在地。
再顶天立地的男人,也是个只有十六岁的孩子,自己拿命赚来的血汗钱,说没就没了。
这半年白干了,那么多伤白受了。
他咬着牙吊着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才拿到的钱,他刚计划好要怎么分配的钱,全没了。
弟弟还怎么上学?
再拖就八岁了,更没学校愿意要了。
再去跑一次船吗?
可这样的机会本来就不多,就算再有,他也不能保证还能活着回来。
他傻了一样望着那个空掉的土坑。
心跳呼吸全停,脸上身上如同被火烤一样烫。
绝望、崩溃、无助和恨一股脑涌上心头。
他不知道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甚至想要跳进那个坑里把自己活埋了。
就在这时裴溪洄冒出来,说:“哥,钱是我拿的,请小伙伴吃饭了,已经花完了。”
靳寒没有反应,过了几秒后,视线平直地移到弟弟脸上:“……你在说胡话吗?”
“没有,我请朋友吃饭花完了,他们平时总请我,我有钱了也想请回来。”
靳寒已经气糊涂了,脑子都不转了,完全没怀疑吃什么饭能花掉四十五万。
他安静地看了弟弟几秒,起身走到墙角,踩住拖布脑袋将棍子拽下来,转身一棍砸到弟弟背上!
棍子落下的前一秒,他看到弟弟瞪圆的眼睛,被惊恐和无助填满。
脑海里闪过他爸提着棍子把他吊在房顶上打的样子,靳寒心里一疼,当时就后悔了,但劲儿甩出去就很难收住,他只能咬着牙把手往墙上砸。
棍子被墙挡住,没挨到裴溪洄一点。
他右手手背被墙擦掉一层皮,那层皮卷曲着向上翻到手腕处。
裴溪洄吓得摔了一跤,爬起来时满鼻子的血,两个膝盖全磕破了。
靳寒都没发现自己在流血,想把弟弟抱起来。
但裴溪洄倒退着往后躲他:“你打我……”
他没叫“哥”,而是“你”。
靳寒垂着流血的右手,觉得这三个字是捅向自己的一把刀。
他想说我没有,我收住了,我没变成我爸那样的人。
但他确确实实产生了要揍裴溪洄的想法,确确实实挥了棍子,所以他没为自己辩驳。
“我刚走半年,你就学会偷钱了,还请人……吃饭?”他说出那两个字只觉得荒谬,然后才是委屈,“你知不知道这笔钱是怎么来的,你拿去请人吃饭……”
裴溪洄身上很疼,心里也很疼,但看到哥哥手上的血就觉得自己不是那么疼了,“我没偷,没花掉,我藏在衣柜里了,我只是……不想上学……”
“我没问你想不想上。”
靳寒的声音恢复平静,却比吼出来更绝望。
裴溪洄的鼻血流的满脸都是,和泪水糊成一团,像只可怜却固执的小鬼。
“我不上,说了不上就不上……上学好贵啊,你那么辛苦赚来的钱一下子就没了,374块……你只给自己留了374块……你又要因为我去啃馒头……”
“别和我扯别的,明天我带你去报名。”
“为啥非让我上啊?我投票不上不可以吗?我不上也能看书学知识你给我讲也行啊!”
“我给你讲?”靳寒觉得这话特别好笑。
他直白告诉弟弟:“这事没得商量,你必须要有一个文凭。”
裴溪洄不明白:“你不是就没有,没有就不活了吗?”
“你想像我这么活?你没文凭没毕业证找工作谁会用你?你想像我一样活成个泥腿子是不是!你也想扛大包打黑拳是不是!你那破烂身体三天两头发烧,大包都扛不动,你怎么养活自己!”
“我有你啊!”裴溪洄站起来,抱住哥哥的手臂,“我不需要很多的钱,我有哥哥就够了。”
靳寒气得咬牙:“要是我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