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气。 这味道,他一直都不曾忘记,她的眉眼和笑容,他也一直不曾忘记。 他曾在梦中无数次的呼唤着她,回到她的怀抱,但睁开眼睛,却没有哪一次能真正让她留在自己身边,他的母亲,早就死在那场灭族之祸当中。 枝娘子这一面,唤起了他年幼时所有的记忆。 不知不觉间,小白竟然跟在枝娘子后头走过去,只不过刚走两步,腿一软,摔到地上去,磕破了手掌。 枝娘子见有人绊倒,便停下脚步,转过头一看,见是一位十五六岁明眸皓齿的少年,少年有着一双清澈灵动的鹿眼,那双眼之中,蕴含着浓浓的水汽,欣喜、紧张、不安和期待,这么多复杂的情绪蕴含其中,却只给人一种单纯而又天真的感觉。 她的嘴唇微张了张。 小白紧紧揪着的心,突然一喜。 然而枝娘子却终究甚么都没说,扭头就走了,更没有小白想象当中她会朝他伸出一只手,关切的问他疼不疼的画面。看着她一步步登上高台,小白这才发现,她看向他的眼底,始终波澜不惊、冷漠无情,目光中甚至寒意逼人...... 试问这世间除了自己的影子,谁还会跟另一人长得如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一般,小白心中笃定,枝娘子就是他的阿麽,他记忆里的阿麽,有时候露出的眼神也像这般一样,恨不得将他掐死。 然而现在的枝娘子,眼里更多的,则是一种冷漠,她不记得他了?还是说,她根本就不想跟他相认。 他呆呆的站在那里一点反应都没有,心里突然缺失了一块,蓦地抽搐起来,心变得很疼很疼,呼吸变得很累很累,一股心酸与委屈在四肢百骸泛滥成灾。 唐凌出现的时候,小白仍坐在原地,任凭闻人莫离与菜头怎么拉都拉不动。 唐凌仍装作一副看不见的样子,踢了踢小白的屁股,道:“你挡在这道中间做甚么?” “......” 小白没说话,拍拍屁股站起来,兀自回到席间去,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唐凌不用眼睛看,也能感受得到。 “唐凌哥哥,你怎么来得这么晚?”他身后的菜头暗暗戳了戳他的背,小声的问。 唐凌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道:“我睡过头了。” 菜头道:“你以前从不睡过头的。” 菜头总是一语中的,他从不赖床,而且他这人有个毛病,越是雨天他就越睡不安稳,在空幽谷的这几日,他每个早晨都醒的很早,然后无所事事的站在窗边聆听屋子外头的动静。 今天又怎么会一觉睡到这个时辰?要不是床头那把剑又起了异动将他惊醒,他或许到现在还没能醒来。 脑袋昏昏沉沉的,像灌满了铅似的,大抵与昨儿的失血过多有关,他晃了晃脑袋,就听闻人莫离向他道:“今儿是来祈福的,你怎么提着剑来了?” 唐凌这时才注意到这些闭眼默默祈福的人手中都捧着一盏花灯,一拍脑门,暗道自己这破记性,出门时忘了搁在桌上那盏花灯,只顾拧着这剑就跑来了。 “哎呀,我给忘了,真是枉费了苏折一番好意。”那花灯还是在苏折的费心指导下一步步完成的,他觉得惭愧。 苏折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道:“得了吧,就你做的那花灯拿出来岂非让人笑掉大牙,就算与凤凰诉说了心愿,凤凰也不想搭理你。” “对了,你眼睛怎么样,我怎么看你一点好的迹象都没有,不应该啊。”苏折又问。 “多亏了你那颗丹,能看到些模糊的影子了,想必不日就能痊愈,苏少爷不愧是为丹药世家的少主,我若能早点认识你,也就不至于瞎到现在了。”唐凌道。 “如此生硬的马屁就不用拍了吧。要拍,拍给闻人莫离去。”苏折说着,闭上双眼继续他的祈福。 唐凌转而看向闻人莫离,他闭着眼睛看上去似乎已经睡着了。 唐凌笑了笑,悄悄将手中的桃木剑收回掌心。 可就在这时,他掌心的剑忽然躁动起来,在没有任何驱使的情况下,脱手而出,带着一股泼天的怒气笔直的刺了出去。 只见那剑窜入白雾之中,冷不丁的刺向他对面的幸阳王,剑锋却在距离对方身侧一拳的位置嘎然而止,然后晃了几下,毫无力量的掉落在地...... 那人侧过脸来,吓得唐凌忙缩起脖子眯上眼睛,可幸阳王并未朝他看来,只是低头看了看脚边那把桃木剑,眼角轻轻一挑,似乎对那剑有些兴趣,遂弯腰将其拾起,收在自己身侧。 唐凌瞪大了眼睛,方才那剑,分明是在向着一只千年凶煞发怒,只是没想到那凶煞,竟然会是幸阳王。 他呆呆的看着幸阳王,看着他缓缓的转过头来,对着自己勾起那似笑非笑的嘴角,弯起两道月牙儿似的双眼,彷佛对唐凌所做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彷佛一眼就将唐凌看了个透,令唐凌不禁打了个冷颤,全身汗毛倒竖。 因为在唐凌的眼里,这位幸阳王分明是满身冰霜、一剑穿心的模样,但在这周围,除了唐凌,再无人能将他的真面目看出来。 唐凌立马别过脸去,假装自己甚么都不知道。 然而他却觉得幸阳王的眼神从未从他身上移开过。 他手心攥出了一抹冷汗,额上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子,但他仍然得装下去,此时祭花大典才进行到一半,他已经按捺不住一颗想要逃离的心了。 “谷......谷主!!!” 忽然,谷主府的一位婢子自远处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满脸仓皇,惹得承露台上的谷主不甚欣悦,横了眉,问道:“何事如此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