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雾袭来,朦胧的残阳下,天空并非纯黑色,倒是黑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紫,蒸腾在这片热浪下,像死人的皮肤,直蔓延到天际。 黑暗而隐秘的角落,轻微的哭声半流质地蜿蜒,被热气融化在空气里。没人知道这声音到底是从哪儿传来的。 但它就在身边~那些哭泣尖叫的长舌,在肩上,在颅顶,在身后,在脚下。 幸好有华容,不然唐凌早已融化成一滩血水了。 华容见他那只手在自己身上乱摸,面色冷的可怕,沉声道:“撒开!” 唐凌贴在他胸前,一手捂着腹部满脸无辜的道:“你再让我抱抱么,我都快死掉了,反正你都不会觉得热。” 华容皱眉,摁着这个无赖的额头一把推开:“少在我面前装蒜,你的伤都没有一处是在要害。” 唐凌道:“那是因为他们只想慢慢将我折磨至死,我这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太可怜了。”说着,又贴了上去。 华容的身体冰冰凉的,比冰块还冷,唐凌觉得不可思议,却也不敢开口相问,就像不敢问他为何要窥探自己,为何要让修学游之境中的自己去夺取经书,又为会出现在这阿寒秘境。他身上有太多秘密,都是不可窥探的。 唐凌一瞥眼,见不远处梅花树下依稀站着一道鬼影,那鬼影又对着他们指了个方向。 那是裂谷的尽头。 唐凌道:“裂谷尽头?去不去,要去的话,我们就得想办法破解那铜钱阵法。” 华容自腰间拔出一把匕首,这把陵劲淬砺劚玉如泥的匕首,悄无声息的就在裂谷中斩出一片生天。这一剑,尽数斩断了谷中密织的冰蚕丝。一时间,哗啦啦的钱币自数十丈、数百丈、数千丈的高空坠落在地,在空荡荡的山壁之中发出阵阵清脆的回响。 直到最后一枚钱币落地,唐凌才反应过来,看着眼前的一幕突感不妙:“让你破解阵法,不是让你破了这阵法啊,这些士兵要全都醒了,怎么办?” 华容道:“他们不敢。” 说罢,甩开唐凌的手,独自朝着裂谷尽头走去,唐凌看他走得那么从容,像个领兵作战的将军,而他两侧的那些冻尸,更像是听候将军指令的士兵,果真岿然如山,一动不动。 唐凌抓紧追上去,跟在华容身侧,向着尽头走去。 “这是千棘寒暑道~”华容边走边向他道。 “千棘寒暑道?”唐凌默念一遍,继而恍然道,“难怪一下子冰天雪地,一下子又炙热如烤的。” 华容继续道:“此道本是一条豫岭官道,豫岭官道历史悠久,乃是洛京通往西部的古道,也是中原地带通往西部的重要咽喉,曾公差行旅络绎不绝,有牵象之地的美誉。时下虽是乱世,豫岭官道却繁荣昌盛。然,百年前曾发生一起轰动全朝的悬案,位于咽喉重地的官道竟于那年炎暑突然销声匿迹,不复存在。而在那之前,王侯携一批丰厚军饷行于官道,巨盗突至,路遇屠杀。盗贼者仅七,劫官道,焚兵营,烧杀掠夺,骇走者无数,死伤者亦无数。豫岭官道一时腥风血雨,满目凄凉,浓郁的血腥味蔓延在群山之间,自那之后就成了死气沉沉的墓园一般,更有传言它在夜间便会白骨横行。豫岭官道因此声名大噪,本欲借道的各路人马皆人心惶惶,风声过后再行前往,却是连官道的影子都见不着了。” 唐凌问:“到如今,仍是一桩悬案?” 华容道:“嗯,因为豫岭官道是一条入夜为暑、还昼为冬的道路,所以也被称之为‘千棘寒暑道’,千棘寒暑道,这世间仅此一条,连人带路消失后,根本无从查起。就算这世间还有人知道此事,想必也都被灭口了。” “哦,原来闻人老贼不但犯下烧杀抢掠的强盗恶行,还企图毁尸灭迹,将整条豫岭官道都雪藏于此,真是可耻可恨。” 走了一段时间,眼前的黑云忽然被一座五色琉璃塔破开。 此塔孤单却气势磅礴的矗立在巨大的黑幕下,一团团赤红的鬼火绕着高瓦飞檐上下翻腾,将整座楼阙照得碧瓦朱甍飞阁流丹,耀得人头晕目眩。 此塔高九丈,宽四丈,四面龙角压塔顶,共十八层,通体晶莹,每层纹有神兽壁画,栩栩如生,有奔腾之势。塔身自上而下刻着“琉璃渡恶塔”几个大字。 而塔的上空,还画有一张巨大的镇压符文,符文周边,刻有天雷降魔咒,埋在云层之中,若隐若现,每隔一会儿,便一股强大的雷霆之威从天而降,一层又一层的灌泄下来,镀在塔身上,塔中就会发出阵阵哭喊哀嚎。 唐凌这才明白,原来之前听见的哀泣声,是从这里的发出来的。 因塔身似琉璃所造,里面妖魔鬼怪飞鸟走兽的身影能隐隐约约透出来,每当遭受天雷之刑时,那些妖魔就会四处乱窜,哀鸿遍起,可一旦等到天雷过去,他们一个个又都生龙活虎的自四面八方会聚一起,指着冰岛咒天骂地,指着闻人无极扬声恶骂。 骂得痛快了,便开始继续上演台上的戏码,唐凌站在塔外,可以清晰的听见里面的对话。 一个紫髯如戟,威风凛凛的男妖飞在空中,看那模样,大抵是在扮演闻人无极,端着尊者气派,对面前的女妖沉声喝道:“好你个蛇妖,竟敢逆天而行,意欲化龙,你知罪吗?” 拖着长尾盘旋在空中的长蛇则打着女声道:“我在这白山黑水修行三百年,方能得此机缘,又何罪之有。” 那男子则轻蔑的道:“区区小蛇,竟也妄想成龙,真是异想天开,念你修行不易,若此刻弃了化龙念头,回到山野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