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阳殿灰蒙蒙的,即便是像晏初这样的热血少年人走进来,仍然驱不散大殿之上的阴翳之气,晏初两边的肩头峭立的垂着,脸上挂着轻佻的稚气,活脱脱就是个行走的嫩笋儿,走到皇帝脚下,“咚”的一声,双膝跪地。 皇帝咳了两声,抬了抬手让晏初平身。 看得出来皇帝还是很喜欢晏初的,两人聊了几句,皇帝已有嘉奖之意,甚至想封他个上将军一职。然朝中大臣不允,立马站出来反对:晏初曾是侯世芹的部下,后来叛了侯世芹才投靠的越王,倘若这样也能受到嘉奖,那岂不是在鼓励自己的士兵临阵脱逃不忠不义么! 权玉臣立马附议:这样的人,不但不能赏,还要重重的罚。 他看见舞阳脸上僵硬的表情,心里就觉得爽。 权玉臣与舞阳晏初之间的过节,还得往前说起。 回长安的路上,这个权玉臣为了让沿途百姓亲眼看到自己是尊贵的使臣,竟然采用了公卿贵族的华丽装束,将马车装点得十分豪华,让很多扈从的车辆排成一字长蛇阵,摆出一副像是王的威严架势,来特地显示自己的权威与地位。 忽然某一天清晨临出发之际,权玉臣却发现自己马车被浇上油点上火丢弃在路边,火光燃得劈啦啪啦的,冒出的浓烟直卷向碧蓝的苍空,走出几里地之外还能看到那背后高空中的烟柱把天上的白云都给染成茶褐色的画面。 烧了权玉臣的马车他应该不至于如此,想必只是不想晏初手握兵权,想来也是,晏初是舞阳的人,谁会愿意见到这位昔日的太子殿下羽翼渐丰呢。 当初舞阳亦是思虑再三,因时隔多年再次进京,恐朝中会有意想不到的之事发生,所以起初就没有让晏初跟着一起进宫。 没想到此时,众臣相继站出来附议,朝堂上的局势竟然顷刻扭转。 皇帝体力不支,最后被一群人吵得头疼,竟让一旁垂帘听政的王皇后来定夺。王皇后听从了大臣们的建议,不但没有封赏任何,反而将造反未遂的晏初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舞阳一听,亦头疼不已。 这么些年,舞阳亦不是当初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太子了,又岂能不知朝中的风云诡谲暗潮汹涌,晏初响当当的名声能给朝堂带来多少波澜,就会给他自己带来多少灾祸,而这一切,只因为晏初是废太子一党。若让这样一个军事奇才留在废太子身侧,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岂非寝食难安,恨不得让晏初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在牢狱之中,如此方能安心。 舞阳欲为晏初求情,却被太傅暗暗阻拦,太傅的良苦用心他不是不明白,自从他被贬越地,朝中一直没有另立太子,太傅一定是希望自己这次回到长安,就不要再走了。在争取太子之位这一点上,谁不是如履薄冰小心谨慎,别说是为一个谋逆者求情,就是说错了一个字,都有可能将这场宏图大业戳成残碎的泡影。 “殿下只有重登太子之位,才有可能护少将军性命无虞呀。” 太傅的话深深的刺进了舞阳心里,他决定留在京都。三年前离开这座皇宫,是为了保护自己,为了离开这个残酷无情的地方;如今选择留在这里,也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还天下子民一个贤君英主。 舞阳这一次,绝不会再退缩。 留在宫中的每一日,他都会去给父皇请安,但每次都会被王皇后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打发回来,他根本没有见到父皇的机会。他深知他要取得父皇的喜爱和信任,最大的敌人就是这位皇后。不过,他可再也不是几年前甚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再次见到王皇后,他非但没慌,反而还有些尽在掌握的洋洋得意。 王皇后觉得舞阳变了,但究竟哪里变了,她一时说不上来,或许是眼神里的那份复杂的波澜,让她坐立难安。 这小子,就不应该让他活着回来的! “他在干嘛?” “领着自己的士兵在训练场呢。” “一连几日都在训练场,难道就没做其他的了?” “哦~~没有,只要一有个风吹草动,微臣一定是第一个知道的。” “得想办法将他除掉,这是个心腹大患。舞阳一日不除,本宫就难以安寝。” “皇后娘娘放心,那小子必须死。” 舞阳训练他的士兵已经很长时间了,在皇宫的训练场上,训练的只不过都是常规项目,权玉臣自然看不出甚么,但他暗中有一支五百人的队伍,是经过一次又一次的考验训练出来的。 他早在越王宫时发明了一种响箭,这是一种特殊的箭,名字叫“鸣镝”,也就是射出去之后会发出鸣响的箭。他从越地的士兵中挑选了两千名精骑,对手下骑兵们下达了这样的命令:鸣镝所射而不悉射者,军规处之。 第一次,他召集骑兵们外出打猎,实际上是第一次对骑兵们进行调教。看准一头野猪,冒顿拉弓放箭,射出了鸣镝。有的骑兵把他几天前的命令忘记了,呆呆地坐在马上没有任何反应,他当即下令把这些没有射箭的骑兵统统按军法处置,赶出军营。 第二次,他又把骑兵们召集了起来,进行第二次调教,这次不是打猎,舞阳把鸣镝射向了自己心爱的座骑。机灵的骑兵眼疾手快,跟着舞阳就拉弓放箭。 更机灵的骑兵想,射杀了越王心爱的马,倘若事后他追究起来,那不就惨了?于是这些更机灵的骑兵也被军法处置,逐出了队伍。 第三次,骑兵们再一次被集合起来,他们不知道,这是舞阳对他们的一次残酷的调教,是对他们人性的挑战——舞阳把鸣镝对准了自己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