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凌,我知道你还没睡,我跟你说声抱歉。” 等唐凌窸窸窣窣的再次翻过身来,往门外望去,那门前却只剩一片幽凉月色了。 他忿忿闭上眼,继续睡。 可直到夜深,他都没有丝毫睡意,月色下的床幔在微凉的风中朦朦胧胧的飘荡着,忽而令他想起了那座破烂得摇摇欲塌的城隍庙,扶晟那听似严厉实则亲切的嗓音,以及伴随着他这多年来熟悉的吵闹与欢笑...... 空气里漫上了一股酸梅子的气息,唐凌恍然的看了看周围,周围是雅致的王府客房,空气里流转着一片清淡的梨花香,原来不是城隍庙门前青梅的味道,而是他泛着委屈的心酸味,不知何时,他眼中已是湿漉漉的一片。 唐凌从没认真想过,事情究竟是如何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的。 从他被推到这个位置开始,他的人生轨迹就在朝着一种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方向走去。他总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推动着这一切,然而他却理不出任何头绪,因为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巧合,意外的让人找不出任何疑点。 他也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甚么,但他心中有种强烈的不安。 他的不安,一方面来自扶晟的预言与虞城的戾气,另一方面,来自于世家,谢家连失爱子,王家的王公子也死得蹊跷,他们定不会善罢甘休,麻烦今天不找上他,明天说不定就会让他生不如死。 他已经亲眼看着扶晟死在面前,定然不能再让菜头陷入险境。 念及此,唐凌蓦地从床上坐起,既然无论如何世家都不会放过自己,那就绝不能再坐以待毙。 他决定夜探谢府。 谢家连失二子,府内上下清冷中透着凄凉,偌大的府邸鸦雀无声,轻风微拂,白烛摇曳,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片哀色之中,唐凌一路隐身匿形,况且也不是第一回来这谢府,进来的很顺利。 他在府中溜了一圈,灵堂的位置很容易就能找到,一股哀肃之气隔得老远便能闻到。 两幅灵柩之中躺着的正是谢家的两位公子,死去已有三四日,灵柩前一家子老小披麻戴孝的跪着默哀。 唐凌没有靠近,只是望着那两幅棺材,忽然想到当初自虞城之中冲出来的那股戾气,那漫天的戾气,是全都朝着京城涌入的没错,但现在仔细想想,即便那时没有扶晟主动吞噬那些戾气,那戾气最初窜出虞城也像是受人指使一般,一丝不漏的笔直的朝着京城涌入。 难道京城之中有甚么人指使或甚么东西在指引着他们? 倘若是人,何人会有如此大的力量,能驱使这虞城之中的戾气,若是物,那又会是甚么东西? 这时,灵堂中一位老夫人转过脸来,脸上满是哀痛之色,唐凌心头蓦地一抽,他翻身下树,往谢大人的书房寻去。 没成想就在书房看见谢大人的身影。 书房中除了谢大人,还有另一道身影,虽脱去了那一身显赫的官服,但一看就知道是王大人。 那位王大人长叹一声,几日不见,似乎沧桑了许多,后背佝偻着,不如往日硬朗。 他恼恨的道:“如今‘那位’当众来了个大义灭亲之举,现已是城中百万民众心目中无可撼动名副其实的神,舆论全都倒向他一边,此时下手,怕是对我们不利啊。” 谢大人猛地一拍桌子,跳将起来:“难道就让我这两个儿子白白死了么?我只有这两个儿子,如今两个儿子都栽在他手上,前胸后背都是剜心刮骨之痛啊,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大人道:“谢兄稍安勿躁,我王家一条人命也在那小子头上记着呢,该讨还的总归是要讨还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据我所知,吾儿横死的那一回,唐凌那小子就是奉命而来,说是应邀参加宴席,实际上,则是到你谢府中搜寻枯木龙吟被盗与龙脉被炸一案的证据,好来兴师问罪啊。” 谢大人道:“哼,我早就提醒你别小看我们这位年轻的帝王,那可是最会装傻充愣扮猪吃虎的角儿,对我们两家早便虎视眈眈的盯着,在他眼里,世族与皇族水火不容,你我是不可不除的大敌,从此事便可看出。” 王大人亦沉痛的叹息道:“是啊,只要皇帝有心去查,就知道龙脉被炸一案与你我二人根本毫不相干,可他却自以为是的将那罪名安在我们头上。” 谢大人道:“依我看,皇帝不是不查,而是根本就不想查。可怜吾儿,就这样枉死在了唐凌手中。” 王大人道:“他们这是诛一警百,在警示你我不要与皇族作对。” 谢大人每谈及此,总如冷水浇背,唇青面白。痛失爱子的悲切之情涌上心头,一时心如刀绞,他吞声忍泪的攥着拳头,狠狠的道:“唐凌,管你是人是神是魔是鬼,我都要让你血债血还。” 王大人道:“这回可是小皇帝亲手拉开了这场恶战,南朝的天啊,就快乱了。” 谢大人道:“小皇帝弄性尚气,乖张狠戾,与其和他周旋,日日担惊受怕,倒不如就趁着此番小皇帝一病不起,掀了这天~” 王大人道:“谢大人的意思是~~~难不成,您今晚约见幸阳王,为的就是此事?你想举他为王?” 谢大人道:“王弟猜对了一半。” 王大人心急火燎的道:“谢兄就卖关子了。” 谢大人道:“王弟觉得幸阳王此人,如何?” 王大人道:“此人是个变数啊,要推举他为王,恐怕不妥啊。” 谢大人道:“王弟所言极是,幸阳王虽不掌兵权,但却是小皇帝得力的左膀右臂,如今京城禁军十万虎围军的兵权尽在幸阳王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