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可怕至极。 他身上的金色纹路像是会动一样,全都汇聚到唐凌的手中,延伸到体外,变成了一把锋利的长剑,他要用这把剑,斩下城中所有人的项上人头,直到剑恶鲜血,直到风烟俱寂。 唐凌~ 这个名字在华容心底唤出。 他感受到了唐凌眼里的绝望,他无法说出阻止的话,也无法阻止这场毁灭。终究,唐凌成了历史的罪人,蓝觉也成为了历史的罪人。 他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机关算尽,却没料到会落得如此一朝。或许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那么你们当中一个,仅仅一个,只需要有一个人是好人......我就放了这座城。” 唐凌的声音再度响起。 城中是死一样的寂静。 片刻后,被逼急的人群中又发出声音来。 “我们变成这样,说到底也都是因你而起,若不是你打开虞城大门,皇城就不会惨遭水淹,这病就不会在城中一发不可收拾。” “罪责也不在我们啊。” “我们也不愿意变成这样,变成这样,您反倒是来怪我们了。” 唐凌的笑声在风中飘荡,那笑声,狂妄恣意,夹满了悲凉与痛苦。 华容嘴里亦发出了这样的嗤笑。 他知道,唐凌想要的,只是一个敢于站出来承认罪责的人,只要有一人站出来承认自己所犯下的错,他就不会非要屠了这座城。 然而人们至死,都没有一个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罪责,都没有一个肯站出来。 他们还只是一味的指责唐凌。 华容觉得可笑,他在唐凌的脸上,也看见了和他一样的厌恶。 厌世,弃世,故灭世。 在那狂笑声的背后,是燃向苍穹的灰色烈火,天光昏暗如降雷霆,灰茫茫的大地上,每一片斑白的灰烬之中,都倒映出那燃着火焰的少年的身影,以及那嗜杀的眸光,还有一道寒芒闪烁的剑。 屠戮,要开始了! 那道灰烬一般的人影,斩开了苍穹,劈开了大地。 那入了魔的少年,落入人海,就在这土地上溅起了一朵硕大的血花。 残酷的血腥味瞬间盈满这天地,整座城,犹如无间炼狱。 惊叫声此起彼落,人,像地鼠一般,四散逃窜。 华容的眼睛,一直在人海中追寻着唐凌的身影,他的身影每到一处,便是那处的灭顶之灾。 天空中的灰烬,纷纷扬扬有如一场大雪,雪不停歇,剑光不止。 人群中,一个妇人被不慎撞倒,她身子不便,挺着大肚子,没人去扶。再加上腹部传来的剧痛,她只能痛呼着,寻求救助。 但这微弱的声音却被巨大的哀嚎掩盖,无人发现他们脚下,还倒着一个孕妇,也无人发现,那孕妇的下体之中,钻出了一颗小小的头颅。 “哇!!!” 新生儿的啼哭响彻天际。 这声啼哭,比任何声音都要清澈透亮。 沐浴在鲜血之中的唐凌恍惚中回了神,他听那哭声,不悲不喜,不哀不怨,那是一个新生命的诞生。 孩子身上还沾着血,哭声响了几下便止住了。 他浑浑噩噩的走过去将那婴儿抱起,这婴儿脸蛋肉嘟嘟的,被他抱在怀中,眯着的眼睛便睁开来,像两颗乌亮的葡萄,他挥着小小的拳头,朝唐凌露出笑容。 唐凌心中蓦地一软。 那妇人见孩子到了唐凌手中,本就虚脱的面容更显苍白。 她哀求着道:“求求你,别杀他,他才刚出世,只是个正常的孩子,他身上并没有任何异象。” 有人喊道:“你看,那婴儿不就是个好人吗?” 婴儿强有力的心跳声,还有那轻柔的呼吸声,无一不在提醒着他,自己怀中的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他以后会如何,走上甚么样的路,做甚么样的事,成为一个好人还是一个坏人,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至少现在,这是一条崭新的生命,不沾染任何罪恶,纯洁无瑕,白纸一样。 孩子在他怀中,渐渐的熟睡。 唐凌身上的戾气,也跟着一起消散殆尽,灰烬一般的面容恢复血色,手中的剑凭空消失,燃在他身上的那团团焰火,也如被浇灭一般。 “快抓住他!别忘了他刚才就想屠城,欲杀尽我们所有,他是个魔,是瘟神!” 闻人为遥歇斯底里的尖叫着提醒众人。 所有人如梦初醒,这个时候的唐凌,俨然已失去了威胁,他们一把自唐凌怀中夺过孩子,骤然如恶虎一般扑向唐凌。 恍惚间,唐凌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人一拽,被拽着跑出了人群,一路逃到城墙之上。 闻人为遥与闻人相思紧跟在后,两人不断的挥舞着长鞭与利剑。 拽着他狂奔的华容,冷不防又被那鞭梢打中,华容嘴里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突然在某个瞬间,转过身来,又替他挡去了闻人相思的一剑。 脚下是掀着狂浪涌来的人潮,眼前是华容牵动的嘴角,唐凌没听清华容跟他说了甚么,却清楚的知道他要做甚么。 他拉着他的衣角,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 但华容还是将他推出了城墙。 巨大的风声在自己耳边呼啸,身体在急速的下坠,但这些他都毫无知觉,他的眼里,只有那一刻加诸在华容身上的百十道利器,以及华容脸上那道绽放在淋漓鲜血之中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