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日头正好,风和日丽,只是燥了些,暖风吹进屋子里来,烘得人满身倦意,难免懒洋洋的。 唐凌偷懒,抱着充斥着口水的软枕誓要睡个酣畅淋漓,昼夜颠倒不可。 有人推门而入,整间屋子豁然亮堂起来,唐凌眼皮儿都懒得抬,反正他也看不见,只凭嗅觉闻出来人身上的白丁香味,便知道来人是谁。 小白道:“还睡,早上的炊事都是我代你做的,菜头还嚷嚷着不好吃,气死我了。你快点儿起来,再睡下去,小心待会儿被师父发现了揍你!” 唐凌哼哼唧唧的着实不想起来。 小白无奈摇头,伸手拽走唐凌的被子,又抽走他颈下的枕头:“睡吧睡吧,趁着外面天气好,我帮你把被褥晾出去晒晒,省得沾了你身上的瞌睡虫!” 唐凌模模糊糊的,傻笑一声:“嘿嘿,小白你人真好。” 随即翻了个身,想要继续睡。 可这一动弹,身上的皮肉稍加牵动,便痛得他清醒过来。 原来只是个梦。 他睁开眼睛,猛然想起自己坠入护城河之前发生的最后一幕,如红色蔻丹一般的鲜红指甲,划破自己的咽喉;无情冷血的长鞭,自每个人手中扬起;熊熊的烈火,将大地淹没在灰烬之中...... 对了,华容! 他以为他已经死了,但没想到还活着,但是华容呢? 是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自己推入护城河中,那么他呢? 唐凌不敢想象,那千百道利器加诸在他身上,他还能活下去么?世人知道华容就是舞阳太子,又怎会放过他呢。 “华容,华容?!” 他眼角滑过一滴泪,试着抬动身子,但只稍稍一动,腹部便传来一阵剧痛。 他觉得可笑,如今的自己根本连从床上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谈何去找华容。 他打眼一看,见自己此刻正歇在一间木屋之中,木屋四壁挂满了狐狼皮毛,整个房间充斥着一股动物毛皮的腥骚味,看得出是一猎户之家。 而此时屋子外头的院子里正站着两人,隐隐约约传来他二人的说话声。 其中一人道:“大哥,我们自己的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你怎么还能再收养一个来路不明满身是伤的人呢!” 那被称为大哥的男子便沉声劝慰道:“四弟,你多虑了,只是个病人,吃不了我们多少米,等他伤好了就让他走便是。” 那四弟气呼呼的,显然不乐意:“你上次将那母子捡回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呢,如今连我们自己都吃不饱饭,京城之中闹出那样的事,现在谁还敢买我们手里那些毛皮,那些东西囤积着换不了钱,就是一文不值的废品啊。” 大哥道:“我知道,我这不也是在想办法么。” 老四道:“想办法想办法,我看大哥你就是被那女子给迷晕了头。” 大哥闻言,似不悦,怒喝道:“老四你怎么说话,人家母子也只是暂住在此,这十八洞也不过就是尽个地主之谊,行个江湖方便,怎么就不能通融通融呢,难不成真的要看人家母子的饿死在外你才安心?” 老四道:“行,我知道,江湖道义么,大哥说甚么就是甚么呗,我只是提醒大哥,别忘了咱们的大嫂,那才是真正陪你走过最艰难的时光,你最应该关心的人。” 大哥沉默半晌,语气稍缓:“你大嫂跟着我,自然是吃了不少苦头的,这我心里明白。”末了,又道,“总之,办法总会有的,何愁生计。” 老四见大哥如此固执,也只得作罢,朝着这厢房门望了一眼便梗着脖子走了。 再说这大哥,他在院子里站了会儿,悠悠的转过身来,却见小白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后,说不定还看见了方才那一幕。 大哥是个好面子的人,当即面色不自然的咳了咳,但见这少年下巴尖尖,一双清澈的鹿眼如月色般充满清晖,又像雾里的远山,湿漉漉清皎皎,好不无辜善良又单纯的模样,简直像极了他母亲,让人一见,便不由得心生欢喜。 小白手中端着一碗药,先开口道:“难为谢当家,待母亲一有好转,我们便离开。” 大哥讪笑:“小白啊,你不必在乎他说的,你跟你娘就在此处好好养着,没人会说甚么的。哦,对了,你来这儿是来看你小兄弟的吧。原本我也是想着来看看他的,既然你来了,我就不打扰了。”罢了,又道,“你娘她~也都还好吧,今日有没有咳嗽得厉害。” 小白摇了摇头:“就那样子。” 大哥惋惜叹道:“啊,看样子我还得再去寻些管用的药材,你放心啊,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娘的。” 待大哥走后,小白推开这扇门,来到唐凌面前。 在这儿见到小白,倒在唐凌意料之外,他问道:“是你救了我?这是甚么地方?” 小白将药碗重重的搁在床头:“我的确不该救你的,我就该看着你陪着师父和菜头一起去阴曹地府,让你在地狱为他们当牛做马来偿还。” 唐凌道:“就算入地狱下油锅,也偿还不了我的罪孽。” “我虽然没有去过京城,但十八洞去往京城买卖毛皮的几位兄弟也身陷其中,老四每天都去城门处打探消息,京城之中所发生的事已在十八洞传遍了。”小白脸色苍白,咬紧牙根道,“凤凰为救苍生于水火,大义灭亲杀了自己的师父;为了自己的声誉,不惜将自己的小师妹逼上绝路;为了自保,化身为魔斩落屠刀。” 唐凌没在乎小白的咬牙切齿,却是猛然抓住小白的双肩,问道:“那你可知道华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