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云想不知道,太子殿下其实并未走远。 蓝觉带他在京郊之外的一处山头,在人烟稀无、水尽路绝处,觅得一清幽僻静之地。 这是一座无名山,山下郁郁青青,遍地是野草闲花,时有野雉野兔傍地而走,深林中走兽诸多,更有猛禽相傍,少有人敢靠近,倒成就了此地的清幽。 “你还记得这儿?” 舞阳站在这无名山的山顶处,眺望着脚下的浮岚暖翠,杏雨梨云,不禁想起当初在越王宫的那段时日。 当时王皇后派来的刺客总能找到他的位置,越王宫中到处都是眼线,他害怕那座密不透风的宫殿,更害怕住在越王宫,便寻了这么个僻幽之地住了几日,宁愿与虎狼为伍,也不愿再回到人群中去。 那会儿,便只有蓝觉日日在此陪着他。 他没想到蓝觉会将他带到这处。 小木屋门前那片梨木,还是他当初亲手栽下的,他在这儿躲了二十七日,便在这儿栽了二十七株梨木。 虬曲的梨树枝条上,洁白的梨花静静地开放着。 他回过头来看向蓝觉:“只是~三百多年过去了,没想到这些梨木能活到现在。” 蓝觉颔首:“嗯,的确活得长。”当初他想着既然舞阳喜欢来此避世散心,便为他留住了这一方清净,只是没想到,这一留便是三百多年。 “这地方既至水尽路迷处,却能坐看云海翻涌、日出云岫,可见世事无常,变化无穷。即便走到了穷途末路,也总会出现新的转机。” 面对蓝觉的宽慰之词,舞阳却是黯然神伤的道:“果然只有在乱世之时,凤凰才会涅槃而出吗?” 蓝觉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谁惹得殿下不开心了。” 舞阳自然是满腹怨气,倘若蓝觉早点出现,或许场面就不会变得如此难堪,或许一切就还有挽转的地步,或许他跟他,还有更长的路可以一起走下去。 然而现在...... 不过,蓝觉这一句话,已将他腹中的怒气散得七七八八。 蓝觉亦不会去深想,也不明白惹得舞阳不开心的人会是自己。 他将舞阳扶到梨花树下歇息,自己则进屋去整理。 舞阳看着蓝觉忙碌的背影,眼角绽开笑意,直到这一刻,他才觉得,蓝觉是真的回来了,这不是在做梦。 即便他姗姗来迟,即便他二人之间只剩一刻的温存,就够了。 他的笑容映在洁白的花雨中,显得灿烂无比。 蓝觉却看得心疼,他脑海中印象深刻的,依然是当初在空幽谷见到他那勉强扯出来的强硬假笑,他不知道太子殿下多久没像现在这样笑过,十年,百年,亦或是更久。 然而这时,舞阳脸上的笑容蓦地一滞,一丝血腥味涌到喉头,他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失去控制了,蓝觉回头的时候,他赶紧又绽出笑容,将手藏在桌底,强忍着暗暗捏紧。 差不多半盏茶的时光,蓝觉将屋子整理得差不多,舞阳却再也忍不住,猛地咳出了一口血,将满地粉白花瓣铺成了鲜红的血色,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舞阳!” 蓝觉闻声跑来,忙将他扶起,将灵力渡入其体内,可舞阳的身子就像一个无底洞,源源不断的灵气渡去之后,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毫无波澜。 当初蓝觉引天地灵气入他体内,才得以保全他性命,如今舞阳的灵体再度受损,灰飞烟灭只是迟早的事。 就算是蓝觉,除非像三百年前那般,再以一命抵一命的方式换回他的性命,否则也只能是束手无策。 他抚去舞阳苍白面容上的碎发,小心翼翼的将其抱回屋中,掖好被褥。 两天时间里,舞阳都一直没再醒来,躺在床上,像是一触碰就会碎的泡沫。 蓝觉将断了琴弦的枯木龙吟修复,整整两天,守在屋外弹琴。 枯木龙吟的琴声,空旷悠远,自他指尖流泻而出,可遍布皇城每个角落。 这琴声夜以继日,城中之人聆听三五日,灵台便渐渐清明了许多,身上的疼痛感也越来越清晰。 这些人,慢慢开始记起了自己最初的模样。 但却不知是因为这琴声的缘故,也不知这琴声从何而来。 蓝觉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察看一下舞阳的状况,发现自己给他渡入的那股灵气,整日在他体内漫无目的游走。 当初舞阳的头颅被晏初斩于马下,舞阳就已气绝身亡,再无生还可能,是他不忍看着舞阳就此死去,强行逆天改命,凝成一股天地间的气脉灌入他体内,这三百多年来,这股气脉早已与他融为一体,成为一股霸道的力量,即便现在是用蓝觉身上最干净舒缓的灵气,也无法使它与融入舞阳体内。 这日,已是舞阳沉睡的第七日,他身上的灵息薄如晨间的水雾。 坐在山崖上弹奏的蓝觉有些魂不守舍,指尖的清神曲断了两三回,连他自己都觉得空气中有些烦燥不安的气息。 “既然来了,就出来说话吧。” 蓝觉索性停下指间的动作,对来人道。 他身旁那一片如雪的梨木下,款款走出一人,此人满头银发如浩浩银河倾泻而下,修长的身影,风姿万千,容貌绝绝,堪称是一等一的佳人。 佳人眉宇间含着一丝愁容。 “没想到鲁大师竟能找到这儿来。” 蓝觉不知她是如何找到这儿的,但此人此刻出现这儿来定然不会是来找他寒暄的。 “冒昧来访,还望神君见谅。” 鲁大师见到蓝觉的真容,震惊之余,更多的却是疑虑,因为她面前这人,不是唐凌,他与唐凌,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 第一次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