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冷战(一)(1 / 1)

妖界,醉花沟。  此时的妖界正值金秋,枯荣交替之际。  不同于其他界域的满地颓黄,盛球里的妖界遍野素裹月白,漫天银装。  倘若月光倾泻,自下往上看去,叫谁也分不清是天上月还是地上月的,便是妖界界花——武媚娘的手笔。  秋季是武媚娘的盛季,盛季里的武媚娘花芯共有三根,三根细长花芯是柔软的鹅黄色。鹅黄色的花芯被五瓣白中泛紫、呈饱满半月状的花瓣拥护着,彷若众月捧星,因此武媚娘又名捧星花、半月花。  武媚娘虽媚,却是少有的君子之花,这个说法源于它有一个很奇异的特性。——武媚娘尚未开始传粉时,并未有雌雄之分。  通常是同一枝簇的两朵武媚娘相互传粉受精,然后由两朵花的花体强弱来一决雌雄。  于武媚娘而言,花体强大意味着生命力旺盛,生命力旺盛的武媚娘将会自动演变为雌株,承担起养育后代的重担。  当武媚娘传粉完成后,雌株闭合,两朵武媚娘的根茎相连养分互享。完成传粉后的雄株虽然仍在开放,花体却已经自主择弃了花蕾,雄株便只能做到供给养分、而不再拥有任何生育能力。  到了秋天,满树的武媚娘会同时盛开。尽管武媚娘常常五朵一簇,十朵一群地拱挤在一处,但能真正找到配对成功的花的几率其实少之又少。  只因花粉一旦成功附着入了其中一朵花的子房,两朵配对成功的花会立即采取相对应的绝育措施。——也就是雄株凋落花芯,雌株封闭子房,从根源处隔断其他花粉的进入。  每年因寻不到契合的另一朵花而无法完成传粉的武媚娘数以万计。落单的他们只能独自熬过一个又一个轮回,等着独属于自己的那朵花出现。  舞站在醉花沟的悬崖边缘,琥珀色的凤眸倒映着漫山遍野的武媚娘微微出神。  与仙界满大街灵剑乱窜的显摆相比较,绿树成荫的妖界简直不要太低调。  放眼望去,满目绚烂,美不胜收。舞伸出手于风中截下一瓣武媚娘,指腹沿着花瓣半月状的弧度轻轻摩挲,仿佛在轻抚爱人的脸颊。  山风过岗,武媚娘乘势而起,抟摇而上。几只雪鹭拖着雪色丝带一般的尾羽久久盘旋在花林上空,最终还是头也不回地迁往遥远的灵域,空留几声呜咽于幽谷中传响……  少年便是从那片花海中向她走来的。  “在想什么?”他问。  少年的身体已经近乎本能地站在风口处,手中的锦裘亦无比自然地搭在了舞略显瘦削的肩膀上。  舞寻声看去,少年挺拔如松的身体始终离她一尺远。  “你说,它能等得到吗?”  舞轻声问道,澹垂眸看向舞指尖的那瓣武媚娘:  “也许吧……”  也许能等到,也许等不到,他们能做的只有拼命绽放在每一个金秋殷切寻觅,毕竟它们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最后一个秋天……  舞抿唇而笑:“这一次是也许,那下一次呢?是或许?还是可能?”  澹颚线僵直,没敢出声。  这般模棱两可的说辞,也就只能敷衍敷衍她这种自欺欺人的傻子了。  武媚娘在澹的身后无声席卷,与蓝得不含一丝杂质的晴空相映衬。  和曦下的武媚娘白得透明,薄得发脆,可顽劣的风却没有放过它的意思,任由它沉浮在自己怀中。  舞抬起玉藕般的小臂,指腹几乎是擦着澹的耳夹掠过。舞将中指与大拇指缓缓交合一摁一推——“哒”地一声脆响,澹身后的武媚娘蓦然失去支撑纷扬而下。  这明晃晃的调戏让澹的眸光瞬间幽深,最后却隐忍而不甘地将视线从少女美得不可方物的脸上移开,转而看向连绵起伏的丘壑。  舞漠然收回手,光裸着的玉足虚虚踏入泥泞,如一阵湛蓝的清风,携带着武媚娘丝丝缕缕的暗香游浮进不远处的竹竂。  澹凝气于拳,余光颓然看着少女渐行渐远的身影,陡然碾碎了掌心那枚偷偷从少女发间摘落的武媚娘花瓣。  不论往后有多少个盛秋,既然他已经等到了,他们之间就不会再有下一次。  即便有,他也决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