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尚无归期,许青起尚有两件事情未了,一是与师父尘远大师辞行,二是,去找故去的陈郡守之子陈询,退了幼时双方父母为他们定下的亲事。
许青起是个想到便要去做的性子,到家就翻箱倒柜的找到了那枚白璧无瑕的玉佩,揣在身上再度出门。
陈询长她两岁,陈郡守早年来赴任之时得许承见搭救相助,一直铭记于心,所以在许青起出生之后为自己的幺子定下了亲事。
两人自小关系都处得很好,两家父母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还有什么能比得上一对儿女自小情投意合更美好的呢?
只可惜时光荏苒,小人儿也总会长大。
陈询成了一位风度翩翩,心有沟壑,满腹韬略的佳公子。十四便成为案首,十七成了会元,随后便暂时不打算再考,周游各处增长见闻,只待弱冠之后与许家结亲,成婚之后再发奋图强,争取金榜题名三元及第。
而许青起自幼便在武学一道显露天分,在许承见夫妻二人的鞭策之下,十余年勤学苦练,将许家的家传剑法出云剑练的炉火纯青。
不仅如此,许承见的忘年好友尘远大师觉得她颇具慧根,六岁就将她收为外门弟子,每年都会接她去凉泉寺小住,教她自创的佛门心法,跟她讲诉一些自己多年周游各处的所见所闻,传授她一些杂学要论。
许青起从记事起便知道自己有这么一门亲事,陈询是她以后的夫婿,是她要共度一生的良人。
陈询也喜欢这个小妹妹,然而只是妹妹而已。随着时日,年岁增长,他便懂了娶妻是怎样的意思。他喜欢许青起,但是却没有那种男女之情。若是相伴一生,他不喜欢那种整日舞刀弄枪打打杀杀的,他喜欢南方姑娘,那种温柔小意的女子,与他能吟诗对诵,能煮茶抚琴红袖添香。
因此,半年前家里就来信催促他回来行及冠之礼,随后便能去许家下聘,他一直以求学推脱迟迟不归。
在得知北夷大军冲破横塘关的消息时,他还在千里之外的中州,随后日夜兼程赶回,只赶上援军大败北夷军的惨烈。
陈家除了他,无一人活下来。
朝廷不只没有援军到来,甚至于城破的消息已经送出去好些天都没有一点动静,那些忙着党争忙着高位的天家富贵人似乎早就将北地曲阳城这样重要的大夏门户之地给忘记了。
郡守死了,郡城里面的都统长吏也都死了,满地的尸首,血腥味笼罩着城内外久久不散。
在安葬了亲眷之后,陈询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打起精神将他父亲生前要做的事情尽数揽在自己身上。或许忙碌时间才能过的快一些,如此人便没有那许多的时间去缅怀去难过了。
此刻,他身着孝衣也依旧在郡衙大堂伏案忙碌,侍从来报:“公子,许小姐来了!”
陈询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将笔搁置起来:“请她去衙后的亭子里小坐。”
话音刚落,许青起的声音就从大堂口传了过来:“重孝在身,实在不好去后衙打扰,我来寻陈公子有事,说完就走。”
陈询起身抬脚便被她这一声“陈公子”弄的步子一顿,诧异的看着一身孝衣的她:“喓喓,你来了!”
许青起这么些年何曾正儿八经的称呼过他,向来都是像尾巴似的跟着他,一口一个询哥哥。此刻一改口,生疏之意实在明显。
“本来想着明日就去镖局祭拜许叔父,却不想你先过来了。”他快马加鞭的从中州赶回来,看见的是城池被毁,看见的是家破人亡。临行前父母的嘱咐还言犹在耳,月余前还去了书信催促他早日回家,可彼时他回家已无家,除了父母兄弟残破的尸身再无其他。
回来的那一天他去医馆看过许青起,那会儿许青起还没醒。
许青起道:“陈公子的心意小女知道了,回去祭拜双亲时一定将你的心意带到。此番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跟公子做个了断。”
说完抬手,手心里是她从家里就捏着一直捏到此处的那枚玉佩。
“彼时年幼,全靠双亲做主定下这婚事,如今双亲皆去,这婚事便算了吧!我将此物还你,也劳烦你将东西还我,从此放彼此自由,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在曲阳城破之前,陈询一直在想,怎样说服双亲退了这门亲事。如果退亲,许家名声定然受损,他不想跟喓喓结为夫妻,但是也不愿伤她,若是许家主动上门退亲那就再好不过。
可此刻,许青起拿着信物上门,他突然觉得没办法接受。
他们二人都没了亲人,天下之大,只有他二人日后能相依为命。退亲,退亲之后喓喓怎么办?他陈询又该何去何从。若真的没了这桩婚事,诺大的曲阳城还有什么是他的牵挂。
“喓喓,这亲事是家父家母与叔父叔母一起定下的。”一句话短短几个字抽尽他浑身的力气,深邃的眸子有些发红。只有这一句是他能开口说出来或许能挽留的理由。
许青头:“我知道,只不过我这个人自幼被父母骄纵,随心所欲惯了,实在没法好好的安于后宅相夫教子。公子满腹经论,本就非池中之物,封侯拜相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我于公子而言,实非良配。”
说完,上前两步到他跟前,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