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只恨她害了你,也没把握能让你好起来,我宁愿养你一辈子也不想留着她。”
孟珩轻轻摇头:“她死于难产,这是她的命!”
“不是,是我。小九,我从来都不是什么两山之人。我这双手这双救人的手早就沾满了血——”
“三哥你醉了!”
周泽漆轻笑:“醉了,要是真的醉了就好了。”
孟珩看着他:“阿起曾跟我说过,你是她所见过的最风光几月之人,如同天上皎皎月,不染世间半点尘。这双手救该救之人,杀该杀之人,没什么不妥,你还是你。”
“阿起!”
“嗯,她亲口说的,我一直记得。所以我醒了之后才会释怀的如此之快。这世上除了你,不会再有人那般看重她,仔细的照料她。”
即便无关情爱,他相信面前的人也不会袖手旁观。
周泽漆笑起来,眼中含着雾气,声音满是悲怆。
“不说她了,说说你吧。这回不走了吧,祈辰都这么大了。”
至于我,我还是要走的。
这一回祈辰我先带走了。我从小没有父母,自己做了父亲这些年却从未尽过做父亲的职责。我想带他几年,带他出去走走,看看这大燕的江山到底是何模样。
至于以后,若是哪一天我不在了,还要麻烦三哥多多拂照。”
周泽漆微微一怔,伸手去抓他的手,孟珩没有避开,任由他的手指搭在了自己的脉搏上。
“生死有命,三哥应该比我更明白。当初在千仞崖我就是该死之人,随后又活了这么多年,怎么算我都赚了。”
周泽漆无力的靠在身后的柱子上,手上的酒壶啪的掉在了地上也没让他也半分的动容。
所以,都要走在他前面,只留他一人在这世上踽踽独行吗?
“不去跟二哥和老六道别吗?”
“既然回来了,二哥和六哥那当然是要去的。可惜五哥远在雁门关,不过我迟早要去一回的。”
这回一见,怕是最后一面了。
雁门关,那是他最终的归宿。
他的爹娘祖父都葬在那,他死了自然也要葬在那儿。
从周泽漆那回去,孟珩就让余钱去给司徒瑾和王益当送了拜帖去,第二日便带着孟祈辰先去了司徒瑾那拜见,次日又去了王益当那。
兄弟聚首,相谈甚欢。
没人提起往事,只捡些许高兴的事情来说。
清明前后,依旧烟雨朦胧。
有马车先后从逍遥侯府外驶向城门口,而后出了城。
十年前他跟许青起一起在此送孟珩离开,十年后的今天再次送孟珩离开时,只剩下他一人。
马车在城外停下,孟珩父子二人下了马车。
周泽漆也从马车里出来,看着余钱:“好好照顾着你家主子。”
余钱抱拳笑着应下。
他这辈子就这么一件事情,自然是竭尽所能。
周泽漆随后揉了揉孟祈辰的头,将一把钥匙挂在了他的脖子上:“你的小库房给你锁上了,这是钥匙,要好好保管,伯父等你回来。”
孟祈辰看着他,满眼的不舍:“我就跟我爹出去走走,很快就会回来的。”
“不管是医术还是武艺都不可懈怠,等回来我要校考的。”
许今朝随了许青起,喜欢武艺。
周宴回却喜欢读书音律。
唯有孟祈辰喜欢医术,算是传承了周泽漆的衣钵。
也不算是喜欢。
自打他记事起他就知道他母亲难产而死,他父亲得了重病一直在外求医治病。
对他很好的照顾他的不是他爹娘,而是他的伯父伯母。
所以他想学医。
小小年纪就有那等心性,让周泽漆跟许青起甚是欣喜。
他本身也十分的聪慧有天分,周泽漆自然是愿意倾囊相授。
孟祈辰用力的点头:“我一定不会懈怠的。”他也不想离开侯府,那是他的家。
可这是他爹,他想陪他走走看看。
依依惜别之时,有急促的马蹄声穿城而过,随后在身后不远处传来马儿的嘶鸣。
司徒瑾跟王益当一前一后下了马。
“小九,要走怎么不说一声?”这么多年了,他们也过了而立之年,但是张口却还是年少时那样称呼。
孟珩的目光掠过王益当那只受伤的眼,最终落在了司徒瑾身上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二哥,三哥,六哥,保重!”
“保重!”
匆匆赶来,也不过说了“保重”二字。
而后站在原地,目送父子二人上车,马车缓缓远去。
司徒瑾迎风而立,尽管是温和的春风也依旧刺的他忍不住咳嗽。
一咳起来就停不下来下来。
当年跟陈国在青州最后那一战伤的过重。
周泽漆亲自去的青州,人倒是救回来了,但是就是如同当初的许青起一样,好不了了。
才四十几许,鬓角就多出好些白发,精神气倒是还不错。
王益当伤了一只眼睛。
兜兜转转,到最后竟然就剩下周泽漆这么个全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