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姊妹隔月未见,一旦相逢,自有许多言语可叙,亲密之情溢于言表。
湘云又笑说:“二哥哥病得这样厉害,闹得府里府外都知道,我们太太担忧得不得了,也来了,在老太太那里,料想过会子就来看二哥哥。”
闻得此语,迎春忙道:“保龄侯夫人过来,妹妹怎么不早说?客人来了,我们偏偏在这里说说笑笑的,好生无礼。三妹妹,四妹妹,咱们到前面去。”她换了一个奶娘,在教导上比上一个用心,因时间尚短,不知将来如何,但如今却着实教导了迎春许多规矩。
凤姐、宝玉之病皆因赵姨娘而起,探春不好意思过去,面上便有些为难,惜春推她,说道:“三姐姐走了,咱们一起来,自该一起去。”
探春只得将精致的鞋子交给袭人,然后和迎春、惜春两个告辞。
独宝钗坐着巍然不动,一面打扇,一面笑道:“你们是主人,你们去迎客,我就不用去了。”因此贾府三艳一走,房中便只剩宝钗、宝玉和湘云三人。
湘云则和宝玉叽叽呱呱,询问那日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情景,又问宝玉是不是当真一无所知,又问杀鸡杀狗杀人的事儿记不记得了,又问怎么就好了,又说道:“我早就说了,除了太太屋里,别处的人都是坏的。”
袭人笑道:“史大姑娘,你越发的心直口快了。”
宝钗问袭人要过鞋子来看,却是一双大红缎子衬黑绒云头贴花嵌金线的蝴蝶落花鞋,不禁满口夸赞,道:“好精巧鲜亮的活计,三丫头也算有心了。”
宝玉醒来后便没有妨碍了,又有姊妹们为伴,竟是平常还自在些,听闻宝钗这么说,方想起探春临走前交给袭人一物,原来是鞋子,回头见到上面的蝴蝶也绣得活灵活现,顿时大为喜欢,忙脱下脚上的鞋子,换上这双新的。
几人端详片刻,都夸好看,宝玉叹道:“难为三妹妹了,这时候还记着我,想来是恐我因赵姨娘的缘故记恨她,其实,和她又有什么相干?”
宝钗笑道:“难为你这做哥哥的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三丫头素日没有白对你好。可惜你这么想,别人可不这么想,就是三丫头,只怕也不自在。三丫头生性要强,原就恐人因赵姨娘看低了她,谁知赵姨娘又做出这些事来,不知道她背地里得哭几场呢。”
宝玉长吁短叹,道:“也不知道都是为了什么,你看我不喜,我看你不惯,竟不像是一家人,而是仇人了。”说完,命袭人把新果子折一半出来给探春送去。
史湘云觉得新鲜,笑道:“二哥哥,你如今也懂人情世故了。”
宝玉看她一眼,仰脸躺在床上,道:“我虽不懂,但大概能看得出眼色来,三妹妹尚且如此,也不知道当年林妹妹在咱家受了多少委屈。”
听到这句话,史湘云只觉得刺心,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道:“你心里只惦记着你林妹妹,怎么你都这样了,你林妹妹也不来看看你?我就知道,我们都是白来的,许是因为我们来得勤了,你便厌了我们,只记得你林妹妹。”
宝玉腾地坐起身,道:“好好的正在说话,云妹妹怎么又提起林妹妹来了?”
湘云道:“怎么就是我提起的,分明你说的。她是千金小姐,我是平民丫头,别人都能提她,就我不配!”说着,脸上便现出三分恼色。
宝钗笑道:“林妹妹又不在这里,我劝你们还是丢开罢,说这话有什么意思呢!”
一语未了,小丫头子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保龄侯夫人和忠靖侯夫人探望过凤姐后,已经往这边来了,不多时,果然有邢夫人、王夫人并李纨、三艳等陪着两位小史侯夫人进来,浩浩荡荡的,因人多以至于丫头们都没进屋。
屋内三人一齐站起,宝玉又命人沏茶,保龄侯夫人忙叫宝玉躺下,道:“你现今病着,竟别起身,我们就是来看看你,不吃茶。”
两位侯夫人果然没有久坐,等她们走了,湘云复又说起笑来。
保龄侯夫人是继室,年纪不过二十余岁,前一位夫人在湘云五六岁那年便没了,过一年她就进了门。湘云襁褓之中父母双亡,因贾母怜爱,一年里倒有二百天住在贾家,就住在贾母的西暖阁,自从回家守孝,黛玉来了,她便不能像幼时那样长住了。
这次保龄侯夫人带她来探病,等走时,贾母便欲留湘云住几日,保龄侯夫人陪笑道:“老太太好意,原本不应推辞,只是她已经到了年纪,家里正等人相看,倒不好留。”
贾母一惊,道:“云丫头这是在说人家了?”
史湘云亦在屋里,听了这话,不觉红了脸面,躲在忠靖侯夫人身后,而保龄侯夫人则含笑道:“正是,云丫头今年也有十二岁了,我和她叔叔心里都惦记着她的终身大事,想着早早定下来,省得过两年好的都叫别人家挑去做女婿了。”
贾母便问说了谁家,保龄侯夫人答道:“还没有定呢,就想着多带她出门走动走动,见识见识世面,自然就有人求上门来,也用不着我们去求人。”
贾母笑道:“正是这话,自古以来就没有女家上赶着男家的。”
众人都笑着称是,唯有薛姨妈、王夫人等神色自若,一句话儿都没有说。
既然史湘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