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遥陵时带走了谢如星所有的东西。
两家从此再没有往来。
殷侯一生坦荡磊落,唯独有愧于他的发妻。让谢延卿做这个户部尚书,无异于扼住了贺大帅的喉咙。
此事知晓的人不算少,但也绝不能算多。陈年旧事也被翻出来做文章,是谁一定要致他们西北军于死地?
不论动手的是谁,贺今行只觉悲凉与荒谬。
他站在应天门前,玄武大街的起点。
这里是宣京的中心,横贯南北,连接东西。长风自怀王山上吹来,吹过城墙、宫阁与万千百姓家,吹动他的眼睫。
“怎么了?”晏尘水轻声问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半晌,也反应过来,“这好像是谢家的马车?谢老爷子也要进宫?”
贺今行摇头,侧身目送青蓝的马车驶向宫门。
车厢窄窄的,从后看去,像一方极其朴素的砚台。
注意着应天门的不止他们两人。
飞还楼里,嬴淳懿捏了捏眉心。侍从皆退到了楼梯下,他自己去倒了一杯酒,狂放饮尽。
“你到底在烦躁什么?”顾莲子盘坐在圈椅里,随手往堂中的双耳大肚壶扔了一只短箭,而后拍手给自己喝彩,“好,贯耳连中!”
他手边方几上放了一堆圆头的短木箭,说完继续投壶,重复问道:“你有什么可烦的?”
嬴淳懿没搭理他,这是个老话题,一开口就得车轱辘。
顾莲子此人有些莫名其妙地固执,哪怕从小一起长大,嬴淳懿也很难提前警觉他会在哪一句话上钻牛角尖。
“侯爷。”楼梯口有婢女轻声福礼,在得了他示意后,送上来一枚不及指节大的圆竹筒,而后快速退下。
竹筒里是一小截如厕用的草纸,就写了两行字。嬴淳懿看了,递给顾莲子。
后者嫌弃:“这些个太监,就不能稍微讲究点儿?”
嬴淳懿睨他一眼。
顾莲子闭嘴,用两指指甲夹走纸条,快速看完后扔到炭盆里。
“临近年关,不宜见血。”他重复一遍纸条上的某段内容,“嗯,真就八个字。”
“八个字就把斩立决变成了斩监候。”顾莲子一箭钉在壶肚上,“这陆潜辛不给秦毓章磕头说不过去啊,是不?”
“这帮老东西惯会玩儿这种把戏,斩监候?过了年就变成流放,流放去哪儿,去老家。”他擦了擦手,站起来,趴在栏杆上向下看,忽奇道:“那不是晏尘水么,他和谁在一起呢?”
他很快看清了另一个人,捻着指尖道:“淳懿,你说贺灵朝这么个六亲不认的人,怎么就突然乐于助人了呢。”
嬴淳懿也看着并肩行走在街市上的两人,“你我三人之中,只有贺灵朝一贯容易心软。”
“是啊。”顾莲子脸颊贴着栏杆,栏杆用软绸包了,一点儿也没有他想要的冷。遂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都姓贺,是沾亲带故呢,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比如,殷侯的私生子,或者说,想要他入赘?”
“对外称是贺三的私生子。据说进小西山时,贺三的儿子还同他打了一架。”
他盯着那道人影,眯起双眼,“你信吗?反正我不信。”
抱朴殿内就剩下秦毓章与裴孟檀,两个人各站一边,不言不语。
“陆潜辛犯了错,户部尚书肯定得换个人来做。”明德帝倚着瓷枕,看陆潜辛的供词,一边漫不经心地道:“既然你俩都不愿意先开口,那就一起写出来罢。”
顺喜立刻拿了两套纸笔,让小内侍们伺候两位相爷写下人选。
秦毓章与裴孟檀对视片刻,各自提笔写下一字,再一前一后把纸张放到顺喜端着的托盘里,字迹面朝下。
顺喜呈给明德帝。
“你翻。”明德帝仍在看供词。
“是。”顺喜把两张纸挨着翻过来,“这,裴相爷与秦相爷想到一块儿去了。”
明德帝扫了眼,两个一模一样的“谢”字。他自胸腔里笑了声,“谢延卿人呢?”
“应当到了,奴婢这就去看看。”顺喜躬身出去,不一会儿便领着个老人进来。
明德帝放下供纸,起身绕出书案。
“延卿公,十六年未见,你老身子骨可还好?”
“臣谢渺,”谢延卿端正衣领,一撩衣摆,颤巍巍地跪下,闷声磕了头,再直起半身道:“蒙圣上庇佑,臣很好。”
“那就好。”皇帝扶他起来,“你入京一月,京中诸事想必也多少知晓些。”
他回身走到案前,再次拿起供词,看着说道:“户部尚书的接任人选,毓章和孟檀都举荐了你,你意下如何?”
谢延卿再度叩首,大袖铺了半圆,“臣愿效旧日云中守,再为陛下肝脑涂地。”
“何需肝脑涂地?”明德帝哈哈大笑,“你在任上好好多做两年,就是对得起我了。”
他说着眉毛一挑,侧身问:“晋阳到哪儿了?”
秦毓章:“回陛下,长公主殿下已过燕山,再过两日,应当就到了。”
“好,你代朕去永定门接她。排场弄大点儿,最好让全城的百姓都知道,我们的女战神回来了。”
两日后的清晨,贺今行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