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宝还要珍贵,她也一定会记着的。
掌柜挽着浣声送少年们离开,转身说:“近日只有傅家一张大单子,并不忙,浣声妹妹先熟悉咱们这铺子和几间作坊,不必急着做事。在我这里的姐妹大都是身无挂累的人,大伙一起过日子,也不比有家有室的人差。你尽管宽心,有什么直接与我说就是。”
“多谢姐姐照护。”后者感激好意,随之折返。
铺子里满目琳琅,不同于青楼小院,令她不由出神。
辗转漂泊小半生,若能从此安定下来……
两人往内室走,她赶紧回神,“还不知姐姐芳名?”
掌柜答:“我叫祺罗。”
“可是‘门外绮罗如绣’这两个字?”
“我原来的花名确实是你说那两字。但脱身风尘之后,大当家便为我改成了祺祥的‘祺’字,以此祝我脱离厄运,愿我日后幸福吉祥。”掌柜打开内室的门,擦火柴点灯,声音比动作还轻:“我说我们这泥一样的人怎能配这样好的字?她却叫我不可妄自菲薄,前尘种种皆不是我的错,我既没做错,自然受得起。”
点上油灯,昏暗的室内一下明亮起来。
浣声下意识打量,只见一面靠墙摆着供桌,香坛供品齐备。青烟如丝缠绕,祭的却不是牌位,而是一幅画像。
她仔细一看,惊道:“柳大当家?”
“你认得她?对,你也是江南路来的。”掌柜怔愣一瞬,很快反应过来。
“原来姐姐先前说的是柳大当家,怪不得。”浣声亦有些恍惚,“她常常帮扶弱小。”
“是啊,她是顶好的人。”掌柜取三支香,伸进香坛借火。
可她那么好的人,却被不明不白地谋害。她付出了那么多心血的商行,一朝改旗换姓,尽入他人之手。
安魂香始燃,她持香对着画像阖眼一拜。
祺罗与这些贼獠,不共戴天。
与此同时,百丈外的大街上,秦幼合问贺今行:“这掌柜遇到什么麻烦了,都在宣京,你怎么不叫我帮忙?”
“我是给明悯回信,顺道就提了,你那时还不知在宣京没有呢。”后者想了想,一言以蔽之:“她原是柳氏商行的人。”
“哦,怪不得。成伯常说心宽才能体胖,她看起来消沉了很多。”秦幼合恍然大悟,歪了歪头,不知得出什么感触。
“做生意的大都起早贪黑,一年可能就歇那么一两日,很辛苦。”贺今行说。
这世上的生计皆不容易,单看是为“生活”计,还是为“生存”计。西南的方言里还把“生计”叫做“活路”。
秦幼合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此没有反应,走到正阳门才说:“我订亲,你要来观礼吗?”
这话说得有些古怪,贺今行直接反问:“你不想我去?”
秦幼合抿紧嘴唇,脸颊鼓了鼓,磨叽半晌,才泄气似的垂头说:“算了,你还是来吧。”
“呃。”贺今行不明所以,正打腹稿准备问缘由,就见对方直接转身走了。
他一时更加茫然,就连脚步都迟疑起来。
然而小少年没走出几丈远又匆匆转回来,扯着他的袖子往前拉,“我饿了,还是先吃饭去吧。”
“啊?”对方只比自己小一岁多,矮半个头,但贺今行实在想不通他的用意,加之早就饥肠辘辘,便明智地选择放弃思索,跟着迈开脚步。
这道插曲很快过去,再上了两日衙,就到初九的休沐日。
诸衙皆放,然而翰林院还在紧张的修史筹备之中,翰林学士勤勉恪职,贺今行认为他必然会独自上值,但此事太过庞杂,中途难免需要下属帮忙做事。是以他一大早便找去裴府。
“我就知你要踏着晨阳而来。”裴明悯在府门外,趁着晨风等他。
“我若不早些来,岂不叫你独自看这日出。”他弯起双眼,与对方把臂同行。
四公子的屋里仍是乱中有序,但从前的经史子集与各类杂记换成了更加艰深的名家著作,甚至有一二手抄孤本摆在床头。
贺今行自如地找位置坐下,将带来的游记递给对方。他在江南街头看到这册游记才刊行不久,便买了两本带回。
裴明悯为他倒好茶水,才接过书翻开,一目十行地看起来,一边就着书上内容同贺今行随意地闲话。
然而没多久,便有小厮通报,翰林院来人请四公子上衙门一趟。
两人相视一笑,约定下次再聚,裴明悯随即起身更衣。
贺今行接着去晏家小院拜访。
晏大人不在,晏尘水顶着两眼青黑给他开门,张口就是控诉,被他一盒子冻干堵住。
西厢房换了格局,他睡的那张床还在,但圆桌被拖到了晏尘水的床前,桌上堆满了各种卷宗。案旁另立一方几堆满了果子点心和茶水,理案卷时伸手就能拿到。
晏尘水就在贺今行震惊的目光中施施然爬到床上,将那盒冻干放到方几距离自己最近的位置,说:“我们衙门里半数的斩监候都源自五城兵马司一案,我向堂官申请了去做监刑官,到时候你要是没事,可以和我一起。”
刑部正值秋审之际,今年刑部狱里斩监候的犯人尤其多,整个刑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