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兵乃是吴王率领,功勋这便有了。”
“长史要把吴王此战神勇写出来,露布报捷,还能多得些功勋。”
长史一怔,搁下兔毫笔,用狐疑的语气问道:“吴王?吴王来了灵州?”
元玮笑道:“吴王刚刚到,云中道三千骑,竟有万余战马,此战之前,吴王在河东转战,斩获不少啊!”
“陛下前几日降诏,延边各州留心云中道行军,能援则援,不曾想云中道行军倒成了我灵州的援兵啊。”长史想起前几日的命令,有些哭笑不得。
“只怕再有几日,吴王就要回京了。”
“回京?”
“大王岂能久在边州,天子哪能放心啊。”
“是啊,天子不放心。”
亲王典军在外,皇帝哪能放心,当初玄武门之变,不就是典军在外的秦王所为吗。
捷报写好,也不封装,派遣军使一路报捷前往长安。
从灵州到长安,快马一日就到。
飞马报捷更为迅速,中午发出捷报,驿站不惜马力,沿途换人换马,日暮时分就抵达了长安,也不入城,直接经由北门送入宫阙,奏报天子知晓。
“灵州大捷,薛延陀王子大度设身殁于阵!”
王德举着捷报,大声呼喊。
不
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王德开始减肥了。
“报捷!”
“灵州大捷,阵斩大度设,斩首三千!”
报捷的声音从北门一直持续到中书、门下内省,值守的官员面面相觑。
大度设?
那个素来被称为虎狼之资的薛延陀王子,就这么死了?
毫无声息的死了,一点也没有千兆,突袭灵州失败,就这么死了?
是不是认错人了,薛延陀的王子若是这么废物,大唐何必担心,直接拍几千骑兵突袭王庭就是了。
“哪里来的捷报?”
轮值的宰相房玄龄也看到了捷报,他年纪大了,在中书省里晚上歇息,倒也不算疲惫,不过有了急务,也要把他唤起来。
就算李世民在临幸嫔妃,也得把李世民喊出来处理急务。
他脸色阴沉,在心中已然认定这是胡说八道的捷报,明日派人去查,从严从重,以儆效尤。
“回相公,是灵州刺史元玮、长史长孙章联名送上。”
房玄龄接过捷报,看过开头,脸色一变,由阴沉变得惊讶,表情颇有些不敢置信。
还想继续看下去,可是蜡烛熏得眼睛痛,夜里看字恍惚难受,实在看不清楚。
“大度设的人头呢?”
“已经送去大内,
天子还没有歇息。”中书舍人陈节回答道。
“好。”
房玄龄点了点头,刚刚醒转感觉口干舌燥,道:“帮老夫端一盏温水。”
“喏。”
陈节一边倒水一边问:“相公不入宫吗?”
房玄龄摇摇头,用饱经沧桑的手指了指一脸急相的陈节,深意十足道:
“一会儿天子就该宣召老夫了,你们年轻人就算没有定力,稍有风吹草动就听风为雨,做人做官,尤其是御前的官,还是沉稳一些好。”
陈节低眉顺目的应道:“是,相公教训的是。”
他心中一凛,知道这是房玄龄在教训提点自己,身在御前,不要听风就是雨,太早做决断。
中书舍人体现的是天子的意志,岂可胡为?
“房相,内侍少监来了。”
屋外,小吏站在廊下,躬身禀报:“天子请房相入宫,步辇在外等候。”
听到声音,房玄龄点了点头,拄着手杖站起身。
他走出房间,看了一眼熟悉的步辇,自从几年前华发越来越多,天子每逢召见,都会派步辇来接。
一开始房玄龄还会推辞,因为他自认为身体还没有到这种地步,但是过了几年,天子的美意,房玄龄一次也没有拒绝过。
他
知道,自己老了。
但是,天子还年轻,春秋鼎盛!
十几载君臣相伴,回想起来总是难以忘怀,上疏乞骸骨已有数次,请求卸任所兼任的职务也有数次,但天子没有一次允许的。
就算如此,房玄龄的身体,他自己清楚。
现在还算可以勉力维持,只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
但是再过几年,油尽灯枯,又该如何?
政事堂该由谁主持,魏玄成还是长孙辅机?
一个是外戚,一个太过刚直。
王珪身子还不如自己,高士廉年纪也不小,马周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缺少历练……
看着步辇,房玄龄胸口一起一伏,怀念着,思索着,琢磨这个帝国将何去何从。
直到房玄龄举起捏在手心的捷报,上面屡次出现的一个名字映入眼眶里:吴王李恪。
天子既然有意重用宗室,拱卫社稷,近宗岂不比疏宗更为亲近?
他决定,今晚问一问天子的意思。
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家族。
为的只是君臣几十年来一手建立的大唐。
创业艰难,自己知道,天子知道,可满朝后人,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