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 不。当然不是。单疾泉站住,是因为他已经发现,这不是寻常的旅人。 没有寻常的旅人能够在这样的季节在这样一座万物凋零的山谷中过夜,而这个人的衣衫甚至还有些单薄,夜间的冷风足以将他冻僵杀死。可他现在走得很灵活,踏过已冻得坚硬的泥土和树影下从未干涸的冰渣,像见到老朋友般,就这样向单疾泉走来。 “单先锋的脚程也不是很快。”他微笑着说,“等你好久了。” ——确切地说,是他脸上的伶人面具微笑着。 单疾泉微微眯起双眼。这个人的声音很陌生,但他身上那件月白色的长衣,看起来有点熟悉。他的冠发束得很好,连寒风也不曾将它歪斜,唯一裸露在外的双手,看上去白净细瘦,与大部分练武之人并不相同,但他的背上负着一件兵刃样的东西,用布包着,这个习惯好像又似曾相识。 “……凌厉?” ——除了拓跋孤和凌厉,没人知道自己要连夜赶路去临安——就连顾笑梦,在与自己说话之前,也不过是猜的。不过,顾笑梦猜得到,意味着别人也能猜到——战书已经不是秘密,谁又不是如顾笑梦那般,猜得出拓跋孤多半会派自己去面见夏琰。 陌生的伶人在听到他口中这个名字的时候似乎微微静了一静,随即好像忍耐不住,突然大笑起来。 “久仰‘第一军师’大名,原来也不过如此。”他笑着,声音在这猎猎山风之中并不觉缥缈,只是有些无端的空冷。 单疾泉心下微沉,“……你不是凌厉。”他看着伶人面具上的那弯讽刺嘴角,“你是谁?” “我当然不是凌厉。”伶人笑完了,伸手去揭自己的面具,“真没想到,这点小伎俩,竟能骗了你和拓跋孤这么久。本来只是为了得到拓跋孤的信任,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收获。” 面具除下,一张男子的面孔,年轻而陌生。可单疾泉却仿佛认识他一般,眉眼微微动了一下:“是你。” 陌生的男子眉眼也微微动了一下:“你认得我?” “不认得。”单疾泉盯着他的脸,“但难道不是你——一直以来游走于我们青龙教与京城之间,引得教主听信你的话,去与太子结盟?你一向都鬼鬼祟祟躲在暗处,怎么今日想通了,在此等我?” 陌生的男子叹了口气:“我本来是想继续猫着不动的——可这回夏琰反应那么大,连我都始料未及。虽然我特别喜欢看你们这样,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但是一转念——你们青龙教这么快就气数将尽,成了颗废子,人都要死了,还不知道我是谁呢,这不是也挺没意思的?这么一想我就赶紧来了。对单先锋来说,死前能落个明白,岂不比冤死的要强?” “那你该把剩下那层皮也揭了。”单疾泉冷笑,“何必还遮遮掩掩?” “哦,我忘了。”陌生的男子摸了摸自己脸,笑道,“单先锋的眼睛也挺毒的。只是我一向小心惯了,怕惹麻烦。要不这样——你不是很聪明么?我给你三次机会,你猜猜我是谁?” 单疾泉只是默然以对,并不说话。 “怎么,单先锋,你不会一点都猜不出吧?还是……生气了?”陌生的男子越发发笑,“是啊,我要是你,发现自己一直被人当猴耍,早就气死了,怎么还有脸站在这,由得人家这么当面羞辱?” 单疾泉却忽然也笑:“你想等的其实不是我。” 陌生的男子笑意微收:“哦?” “虽然每个人都猜得到,遇到这种事教主一定会派我出面解决,可这次的对手是夏琰,最好的人选本不是我,而是我的女儿。” 陌生的男子只能露出无可奈何之色:“要不怎么说单先锋七窍玲珑心呢——我是没想到,她竟然不跟着来。”他叹了一口,并不掩饰失望,“没错,要是能把单刺刺拿在手里,摆布夏琰可就方便多了。不过没关系——能等到你,我这一程也就不亏!” 说时迟那时快,男子声音沉落,怀中寒光一闪,十数精钢尖针疾速扑向单疾泉。单疾泉早有提防——那暗器机簧对准的是他头颈胸要害,他沉胯向下一矮,钢针自他头顶倏然飞过,他随即已抄住自己腰间兵刃——那是一柄并不细巧却颇锋利的四棱尖锥,与金丝锯一样,都是他年轻时用过的奇兵异物。尖锥斜挑向陌生的男子怀中那件精巧机簧——再是精巧,一击过后,总也要拨一下暗弦,才能再出第二击——却没想到男子并没打算用暗器作第二击。他已极快地藏过了机簧,左手微抬,掌缘看似随意地平平于空中一挥一切,单疾泉只觉一股气劲骤地贴地向自己卷来。他本是沉胯支于地面,男子料他无法立时站起,这一记掌风便袭向他下盘,既稳且快,单疾泉左足急蹬,硬是平地移去了三尺,手中尖锥不忘继续点向男子腹上要害,可男子右手也没闲着——他右手中是方才取下的伶人面具,此时顺手挡他锥袭,单疾泉只觉此物竟极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