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后,响起了敲门声。
他竖起一根食指,贴在苍白的唇上,“嘘”了一声。
少女则在唇上比画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随后,他走去门边,把门打开。
佣人手里端着他要的姜汤。
他接过来,道了一声谢,佣人好像察觉到屋里有人一样,伸长脖子想往里看。
他挡住她的视线,面容淡淡的,“时间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佣人什么也没看到,只好收回视线,“你也早点休息。”
看着佣人下了楼,他才关上门折回来,往懒人椅上一看,哪里还有少女的人影。
他不知道她藏去了哪里,便轻轻喊,“喂,宋和。”
只见衣柜门从里打开,少女吐着长气走出来,拍着胸口说,“快憋死我了。”
他不禁笑,“你藏里面去干什么?”
“万一她进来了,看到我,你怎么跟她解释?这种大户人家的佣人最是长舌了,表面上对你恭恭敬敬的,背地里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他认同地点点头。
随后,她盯着他手里的碗问,“那是什么,姜汤?”
“嗯。”
他将碗递给她,“给你的。”
少女却不领情,皱着眉说,“我最讨厌喝姜汤了,又甜又辣简直是黑暗料理第一名。”
“啊?”
“黑暗料理”对他来说,算是一个新鲜词,他自我理解了一番后,劝说,“可你刚刚在外面冻了那么久,不喝点姜汤去去寒的话,有可能会感冒的。”
哪知少女轻扬眉尾,满不在乎地说,“要是感冒了正好,省得我那失心疯的妈又想一些幺蛾子出来折腾我。”
“哎,不说这些晦气的事情了。”
她摆摆手。
他也不劝了,把装着姜汤的碗搁在小桌上。
房间一时静下来。
他看着少女,少女也看着他。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两个人分明是第一次见面,却有一种彼此都很熟悉很信赖的感觉。
他默默想,这就是少女口中的“同类”吗?
你是私生女,我是私生子,我们的家庭都不完整;你母亲逼你去勾引一个六十几岁的老人,我父亲把我当活体供血器,我们的命运都如此荒谬而可笑——
原来,这就是同类啊。
昏昏沉沉间,容九低低得如呓语般,对梦里的少女说,“可是我不想只做你的同类,阿和。”
阮登守在他的床边,没有听清他的前半句,却将那一声“阿和”却听了个分明。
他拧着眉心看了容九片刻,随后站起来,拉开病房的门走了出去。
宋和站在走廊的窗前,听到开门的声响后,她回过头来看了看,见是阮登又转了过去,重新看向窗外阴沉沉的天色。
阮登走到她的身边,不太满地喊了一声,“宋律师。”
宋和手里夹着一只没有点燃的烟,眉眼未动地看着灰色的天际,“怎么了?”
阮登说,“九哥在喊你的名字。”
宋和身体一僵,但面上神色未动,“所以呢?”
她的声音有种残忍的冷漠。
阮登吸了吸气,“我觉得,你应该进去看看他。”
宋和指尖的香烟被折断。
她淡声说,“我不是医生。”
阮登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心狠。
他没好气地说,“宋律师,这些年九哥待你怎么样,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九哥他……”
宋和蓦地转身,冷冷看着阮登。
她的眼神非常冷,就像常年不化的冰山,给人一种透彻心骨的寒凉。
“阮登。”
宋和冷冷地说,“有些话说出来,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你想清楚了再说。”
阮登的心猛然一惊。
容九对他们三令五申,让他们不要在宋和泄露他对她的感情,怕的就是万一宋和知道了,他跟宋和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而他,刚刚竟然差点酿成了大祸。
回过神来,阮登一身冷汗。
“宋律师,我……”
宋和把视线从他脸上收回来,重新看向窗外灰色的天际。
半晌后,她沉沉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