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爷爷生活在苏北的农村,爷爷是个风水先生,在这十里八乡里还算有些名气,他在我二十岁那年突然宣布退出江湖,不再替人看风水。
这个消息传开后,没有人站出来说三道四,却让我家原本冷清的院子忽然变得热闹起来,每天来找我爷爷的人络绎不绝,有商界的巨贾,也有风水届的大佬,当然也包括村里那帮地痞无赖。
他们来我家似乎都只是为了喝酒,从来不提及到我。
喝完酒,我爷爷红着脸,完全不顾及形象,天南地北地胡吹乱侃。
“我二哥当年专修肉身,练得一身铜皮铁骨,人送外号‘推土机’,曾经横推了一个时代,打遍天下无敌手!后来因为犯了阑尾炎,没办法动手术,给活活痛死了……”
“想当年,我大哥一身轻功,江湖人称‘水上漂’,那是来无影去无踪,结果过雪地的时候,掉进了冰窟窿里,被冻死了……”
“还有我那四弟,学得熬战之术,只要一施展出来,没有一个女子能招架得住,最后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周围人都知道我爷爷就是个普通的风水先生,跟着起哄,问我爷爷说:
“那你呢,你就没有个什么厉害的名头?”
我爷爷洋洋得意,从兜里翻出一张木牌来,说:“我这一生放纵不羁爱自由,不在意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在风水界里属于玄空派,结合三元气运,排龙立穴,飞星布盘,收山出煞……!”
“切!”
一众人压根儿没听过什么玄空派,顿时失望到了极致,更有几个不明所以的娃娃还以为我爷爷是在聊游戏,凑过来,一众人早已喝醉,倒下桌,就地睡了过去。
一家人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任由我爷爷天天酗酒,跟一帮人瞎扯神聊,谁也不敢站出来阻止。
一年冬天,大雪封住了进山的公路,唯一的羊肠小道也被白雪覆盖,那些来喝酒的人就此打住,不过我爷爷还是给自己温了一壶酒,坐在门槛上,跟我闲聊。
忽的,山道上一人一马缓缓走来,男子身穿一袭白衣素布蟒纹袍,牵着一匹骨瘦如柴的老马。
马肚子两侧挂着油布包,鼻息里直窜出白气,似乎每前进一步,都得用尽全力。
我爷爷神色一紧,提着酒壶便进了屋,等那人走到近前来,才扯着嗓子喊道:“吴先生,在下受人之托,千里而来应约,若是要反悔,还请趁早。”
爷爷在屋里沉默了半晌,也没吭声。
我瞧着这人面带不善,估计是来找茬的,就说:“不管你是来喝酒的,还是来寻晦气的,我爷爷都没工夫见你,你还是回去吧!”
“有这么忙?”那人皱着眉头,一脸的不甘心,从挂在马背上的油布包里掏出一个红布包裹的物件,递给我,说:“你把这东西给你爷爷看看,他就明白了。”
我“哦”了一声,接过红布包,转身推门准备进屋。
这时,爷爷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说:“进来吧!”
那人微微地迟疑了一下,没有急着进屋,而是左右看了两眼,一脸的谨慎。
这天寒地冻的,进屋取暖,需要这样?
“这条路,我过得?”
“过得!”
那人点了头,冲我笑了笑,而后跟着一起进了屋。
屋里光线不算太好,爷爷坐在中间的火坑旁,摆弄着炭火,坑上吊着个黝黑的茶壶,水已经开了,溢出来,滴落到炭火上,发出“吱吱”地声音。
“生不入阴阳,死不进爻卦,这规矩,你师父没教过你?”
那人笑着回道:“教过,只是这一趟是我师父亲自吩咐来的,他说,您当年欠下的债,是时候还了。”
爷爷又抿了两口酒,醉眼迷离地看向那人,怎么都掩饰不住悲戚的神色,问道:
“二十年了,你们到底还是找上门来了,说吧,要我做什么?”
那人看向我手中的红布包,眼珠子一转,回道:
“我师父托您办点事,他说了,这事除了您,谁也办不到!”
爷爷打量着那人,又看了看我手里的红布包,问:
“是她吗?”
那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爷爷叹了口气,说:“玄空不欠阴阳债,这事,我接了。”
似乎卸下了心中的重负,那人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对着我爷爷作了个揖,“那么,我张家拜谢了!”
说完,他将目光转向我,问:“小哥,今年贵庚啦?”
“他是我孙子,吴虞,二十咯!”
那人神色一暗,
道:“恶虎压吴,看来您的心结还是没能解开。”
见爷爷无动于衷,那人也不再自找没趣,转身出了门,牵着老马,由来时的路,往回走。
我跟爷爷“礼貌性”地出门送客。
等他离得远了些,这才停下来,对着我笑道:“学青囊,探青乌,引堪舆,白骨为路,阴阳为河,看来你的命也不太好,难为你爷爷能把你养到现在,不过以后嘛……嘿嘿。”
我正要问他,他却翻身上马,匆匆地踏雪而去。
回到屋里,爷爷继续喝着小酒,但脸上多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