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个假的!”
族长走到顾年遐面前,伸手在他额头正中的地方拂了拂,随着衣袖摆动,一道淡青色的印记出现在顾年遐眉心上方,一瞬而逝,但所有人都看得真真切切。
这是狼王血脉的印记,但凡在任狼王及其直系血亲,额头都有此印记,除非这一支狼王血脉在王位更迭的厮杀中被推翻,否则此印将终身不去。
顾年遐睁开眼睛,目光扫过所有人:“你们看清了?”
凌绝宗原本胸有成竹、气势汹汹而来,没想到只是三两句的工夫便被扭转了局势,准备好的说辞七零八落、溃不成军,实在是一密百疏。
忽然间,一个先前沉默寡言的灵修走了出来,身穿凌绝宗的道袍,双手一拱,行礼道:“请诸位不要再就此争辩,我有一计,既能分辨双方谁在说谎,又十分公正,绝不使一人蒙受冤屈。”
晏伽正靠着墙听戏,这道声音猝不及防闯进他耳朵,顿时让他愣在了原地。他忍不住悄悄探出头,往殿内看去,只见正说话的那名灵修,竟然是他十分熟悉的面貌。
“在下万留风。”那灵修说道,“凌绝宗内门一等弟子。”
晏伽没想到此生还会再见到这个人,应该说,他已经快忘掉这人了。
万留风其人,于数年前的一场劫难中叛逃出越陵山,从此无影无踪,内外皆无人知晓原因。
那之后晏伽再也没听过这个人的消息,再见时对方竟然已经投入凌绝宗门下,容貌并未变几分,却全然不似当年那样怯懦了,取而代之的是沉着与凌厉,判若两人。
此刻万留风正在大殿中央,拢袖而立,望向顾年遐的眼神毫不露怯。他上前一步,对顾氏族长说道:“我听闻北境白狼的先祖,曾经是女娲座下的司正之官,女娲持圣物獬豸角赐予白狼,以此角定黑白、明曲直,有求必答,可裁断冤狱,秉直公义。凡恩怨纠缠不清之人,都可以登上不周山巅,请求白狼一族的决断。”
顾年遐拦在他面前,说道:“那是百年前的事,你们人族不是早就放弃寻求我族的裁断,转而自制律法仪轨了?”
万留风似乎料到他会这样说,毕竟这百年间再无任何一名人族为此事登上不周山,而白狼一族以獬豸角裁断的传统,也已经荒废了百年。
原因无他,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症结正是在“公正”二字之上。
獬豸角太过公正,且从无错漏,就仿佛一双洞穿世事的眼睛,即便是隐藏在内心最深处、从未对人言说过的秘密,也逃不开它的洞察之能。
而獬豸角的裁断一旦落下,便悔无可悔,有罪之人须终身信守先前许下的诺言,或是粉身碎骨、或是散尽所有,否则将会被獬豸角穿心而过,痛苦焚心,直至生命的尽头。
贪念与私欲自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在悄无声息地膨胀,所以人们渐渐畏惧这种绝对的公正。而与此相对的,另外一种可以变通、有相当转圜余地的裁断方式开始被创造出来,它八面玲珑,正是世人苦苦寻求的决断之道——这便是现今人界通行的律法诸典,百年前由三位灵修撰立,发展至今,早已取代了白狼一族的獬豸角。
万留风笑了笑,说道:“凌绝宗相信圣物的力量,孰黑孰白,一问便知。”
顾年遐却并未理会他,径直看向那个男人,问道:“你呢?你愿意许诺付出代价,来寻求獬豸角的裁断吗?”
男人形容呆滞,似懂非懂地摇摇头,又点头:“我……愿意。”
晏伽看着男人的反应,忽然挺直了背。
——这个人,不太对劲。
第6章 有某种莫名的哀戚流窜过心口
“晏伽……”
“……晏伽……”
“到……这里……”
“来我这里……”
——晏伽,醒来!
外面轰隆一声,不知是什么东西被打翻的响动。晏伽猛然从榻上坐了起来,喘着粗气,感觉两手掌心已经沁满了汗。
顾年遐正拖着一台小泥炉走进寝殿,见状吓得耳朵抖了抖,问道:“你干什么啊?”
晏伽转头看着他,目光直勾勾了半晌,才想起来自己方才是到顾年遐的寝殿假寐了一会儿,差点就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好像听到有个诡异的声音在呼唤自己,如同索命的铁链般向他悄然靠近。
他来这里之前,前殿的闹剧暂且告一段落。凌绝宗的万留风万般游说之下,顾年遐并未给出任何理由,却拒绝得丝毫不留余地。
凌绝宗的人并没有死心,包围在外面的弟子也没撤走,摆明了就是要和顾氏杠到底。
晏伽醒了醒神,问道:“你不准备取出獬豸角?”
顾年遐坐到床边,挽起袖子开始挑出箩筐里的银炭,衣裳铃铛叮叮咚咚地响。他一边添炭,一边说道:“是,此事断然不能以獬豸角进行裁断。”
“为什么?”
晏伽往榻上斜斜一靠,饶有兴趣地等着顾年遐后面的解释。
顾年遐垂下眼:“因为那个所谓的家仆,在撒谎。”
晏伽道:“那不是正好?他在撒谎,你用獬豸角戳穿他,难道不是刚好洗清你的冤屈?”
顾年遐顿了顿,说道:“凌绝